“報告將軍，秦軍的攻勢猛烈，馬廄失守了。”
“什么？！”
馬群驚天動地的嘶鳴聲劃破長空，馬廄內濃烈的煙霧與團團火焰順著風向蔓延開去。
“糟糕，他們阻斷了咱們的退路，毀了軍隊補給的戰馬。”
慕容烈心下大駭，眼底卻依舊沉寂如水，看來這王猛絕非善類。
“咱們還剩多少人馬？”
“加上二營三營剩下的兄弟，不足800。”
慕容烈禁不住抬頭望了一眼當空的驕陽，長吁口氣，大喝一聲：“眾將士聽著。今天咱們怕是都回不去了，但是，就算死，也要多殺幾個秦狗陪葬，好不好？”
“好！”
八百將士雄壯的聲音猶如劇烈的海嘯，此起彼伏，綿延不絕，響徹空谷，叫天地為之動容。
那天，王猛站在高高的介崖山頂，一襲藏青色袍子，不著鎧甲，未帶武器，面容沉寂，劍眉入鬢，眼神飄渺深不見底，負手而立，望著自己的軍隊在伊里草原上如入無人之境。
燕軍沒有了慕容垂的運籌帷幄，虛弱得像個嬰兒。
整整三營軍隊，在兩個時辰內被秦軍的鐵騎盡數斬殺。
馬廄升起的烈火足有數丈高，將湛藍的天地映得殷紅。
那個曾經極其忌憚的燕國第一聰明人慕容云峰，像個瘋子一般從高塔上應聲落下，化為肉餅；那些被譽為馬上勇士的鮮卑人像盤散沙，潰如蟻穴；而那個一身明黃盔甲的將軍拼死奮戰到了最后一刻，萬箭穿心之后終于頹然的倒了下去，王猛知道他是慕容垂的愛將，是他在這場大戰里，為數極少的幾個忌憚的人，他是威望僅次于慕容垂的燕國將軍，慕容烈。
“稟告參軍，在翠屏山擒獲一名女子，該是從飛云馬場逃出去的燕人。”“哦，還有本事從飛云馬場活著出去？”
王猛挑了挑眉毛，露出笑容，“來，帶上來瞧瞧。”
慕容云朵被束縛住手腳，拖拉著拽到了王猛跟前，發鬢凌亂，肩頭負傷，血流不止，卻依舊高昂著頭，望著王猛的眼睛似要噴出火來。
“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云朵憋過頭去，不予理睬，卻猛然望見了山下燕軍慘烈的失守。
哀號遍野四處逃竄的人群，四分五裂身首異處的將士，還有那些她日夜守護的駿馬。一個不剩，一個也沒有留下。
原來爹爹說的覆亡便是這個樣子的，任憑她和慕容烈如何抵抗，如何將戰士訓練的堅如鋼石，這注定的滅亡依舊無可阻擋的來到面前，摧毀了她的草原，她猶如神明的父親，甚至很快便要蠶食掉她的國家。
思念到此，慕容云朵禁不住落下淚來，抬頭迎上了王猛打量的目光。
“我是飛云馬場的主人，慕容云朵。”
王猛目光一亮：“你就是慕容云朵？很好，你是慕容云峰的女兒，慕容云海的姐姐，也是，那個。”
說著伸出手遙指著介崖山下那個依舊屹立著人說道，“也是，他的妻子，對不對？”
慕容云朵像是預料到什么一樣，身子猛地僵持在原地，艱難的回過頭去，終是看見了一身明黃鎧甲，赫然立于萬箭之中的慕容烈。
數百只長矛般銳利剛勁的箭刺穿身體，根根見骨，已將他的整個人包裹其中，鮮血淌了一地，血肉模糊的臉辨認不出五官，只有那一身明黃的衣衫，在寒風里四散開來，隨著勁風，飄來蕩去。
慕容云朵定定地望著山下之人，渾身顫抖得厲害，忘了掙扎也忘了哭泣。“來人，下去，把慕容烈的首級給我取來。”
王猛冰涼的聲音傳進耳膜，慕容云朵猛地從悲傷中緩過神來，使出渾身氣力掙脫束縛，一個箭步三兩下奪去身旁之人的韁繩，跨上馬背，嬌叱一聲向山下奔去。
“參軍？”
王猛擺了擺手，“讓她去。”
慕容云朵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時間，從山頂奔跑著下了山，也不知道一路斬殺了多少企圖阻擋腳步的人，她只知道，自己此生最愛的人在山下，在那片碧綠蔥翠的草原上靜候著她與己團聚。
“等我。”
慕容烈就這樣猶如雕塑一般被活活釘死在了那里，根根長箭刺入肌膚，刺穿骨骼，破殼而出，像極了茂密的森林。
慕容云朵踉蹌著下了馬，一步一趨地靠近，慕容烈冰涼的血漬已然沒有了溫度，在寒涼的冷冬里結成一地瘡疤，踩在上面，粘稠而堅固。
慕容云朵強忍著淚水將厲箭一根接著一根地從慕容烈身上拔除，傷口噴薄而出的血液濺上了慕容云朵冰涼的臉頰。
那血卻是熱的，熱的好像滾燙的沸水，慕容云朵感受到血液的灼熱，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暖流，望著企圖靠近他們的秦軍，伸手拿下了慕容烈手上緊握的長槍，輕聲說著：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一絲一毫。”
秦軍在王猛的一聲令下后，蜂擁而上，慕容云朵嫣紅的衣衫瞬間淹沒在秦軍閃爍的刀光里。
慕容云朵將長槍使得自如得當，一干人等竟一時近不得她的身，王猛看在眼里，不禁皺起眉頭。
“沒用的東西！”王猛輕哼一聲，飛身上馬，幾下功夫已到了慕容云朵身前，速度之快猶如鬼魅。
王猛望著慕容云朵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慕容云朵只覺得這個笑容古怪卻又魅惑，還不待反應，胸前一股猛烈的真氣襲來，將她整個人連帶著身邊已被牢牢釘住的慕容烈一道，飛出百米。
慕容烈僵硬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可以聽見身體里骨骼寸寸斷裂的聲音，慕容云朵胸內更是翻江倒海，卻完全顧不得自己的安危，只是下意識的站起來，向著慕容烈的方向跑去。
猛然間，腹部傳來一陣劇烈的抽搐，慕容云朵輕哼一聲，疼得滾倒在地，卻依舊不顧一切地拽著身前的稻草，一點點往前爬去。
包圍而來的秦軍望著眼前的情景，紛紛慢下了腳步，王猛望著身邊露出憐憫神情的將士，大驚失色，一個箭步跨在了慕容云朵身前，不等她牽到慕容烈的手，抬起右腳，朝著慕容云朵微微隆起的腹部重重踢了下去。
慕容云朵撕心裂肺的叫聲從胸腔里發出來，刺破云霄。
正在此時，她胸前的吊墜忽然迸射出刺眼的光亮，兩道紫藍色的光束徑直射向王猛的雙眼，王猛只覺得兩根尖利的銀針刺進雙眸，一聲怒吼，捂住了眼睛。
“來人，來人，給我把她帶下去！快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