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舊躺在那張床榻之上,身邊躺著的男子,額頭滲著汗漬,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意,沉沉睡去。
慕容沖勉強坐起身,身子因為劇烈的掙扎酸痛不止,可是他卻絲毫不覺,目光森然可怖,猶疑在房間的四處,忽然停留在墻壁之上。
只見那雕花白玉墻面上赫然懸掛著的一柄尋常寶劍。
慕容沖眼里閃過一絲光亮,迅速取下寶劍,悄然滑到苻堅身邊,舉起劍柄,應聲而下。
床榻上的男子猛地睜開眼睛,反手一掌,將慕容沖震得老遠,慕容沖摔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你,你沒事吧?”
苻堅向前跨了一步,眼里的擔憂通關切呼之欲出。
慕容沖卻未曾感覺到絲毫疼痛,他只是抬著頭,一雙血紅兇狠的眼,直勾勾瞪著來人。
那是苻堅從沒見過的眼神,如此強烈的仇恨,帶著屈辱帶著絕望帶著癲狂。叫見過無數殺戮的他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好大的膽子,竟敢行刺天王!來人,快抓住這個白奴。”
德妃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望著癱倒在地的慕容沖,眼里滿是厭惡。
賢妃此時也早已來到苻堅身邊,柔聲問著:“天王可好,沒有受傷吧?鳳皇兒,你的膽子也太大了。”
慕容沖抬起臉,凌厲的目光掃過眼前的兩名女子,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笑得二人不禁毛骨悚然。
“天王,快把這個白奴抓起來,您還猶豫什么,剛剛他差點要了你的命。”德妃加重了語氣。
苻堅見事已至此,再無回旋的余地,只得嘆了口氣,應允了二人:
“來人,將慕容沖關押大牢,聽候發落。”
“沖兒!”
夜染衣只覺得眼前青光一閃,喉嚨發甜,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徑自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嚇了握著她雙手的慕容千羽一跳。“姑姑,你醒了?師叔,師叔,姑姑醒了。”
謝安快速推門走了進來。
“師哥?”
謝安望見蘇醒的夜染衣,長吁口氣:“師妹,你總算醒了。”
“我怎么會在這里?”
慕容千羽神色一黯:“那天你和無涯姑姑斗法,原本勝券在握,卻為了救我,一時疏忽,被無涯有了可趁之機,受了她一掌,昏死過去。
幸好風老閣主及時回來,天心結界再次集結,將他們擋在了閣子之外,近不得身。待得無涯姑姑走后,我就帶著您來建康了。”
夜染衣勉強起身:“師哥,謝謝你。”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我昏迷了多久?”
“嗯,有一個月了。”
“什么?一個月?!”
夜染衣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那么,大燕怎樣了?”
謝安站起身,來到窗前,望著窗外淅瀝而下的綿綿細雨,嘆了口氣:
“師妹,我們,我們斗不過他的。
慕容暐自盡,克足渾氏墜樓,慕容評被俘。
燕國,已經不存在了。”
“那么,那么。”
“沒有,天狼星沒有復生,沖兒很了不起,他抵制住了仇恨的吞噬。”
夜染衣松了口氣,唇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他可以的,對不對,小羽,你看,他做到了。”
慕容千羽并未回應夜染衣的問話,她只是低著頭不吭一聲,雙手緊張地來回揉搓。
“小羽,你怎么了?”
慕容千羽猛地抬起頭,充盈的淚水在眼里打轉,滴在夜染衣手邊,燙得人生疼。
“小羽,你怎么了?”
“沒,沒什么,姑姑,我是,我是看您醒了,太高興了,我去給您把湯藥端進來。”
說著,不等夜染衣再開口,慕容千羽轉身飛奔出了房門。
謝安望著慕容千羽逃竄而去的背影,心下感慨。
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天心閣,她打開大門,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赤著腳的雙足,像是會跳舞,帶動著腳邊的鈴鐺,發出叮咚之聲。
清秀的眉目,眼睛大而閃亮,笑容天真干潔,完全沒有經歷世事的混沌,仿佛是天心閣孕育出來的小精靈,像極了夜染衣小的時候。
他原本以為她可以在天心閣安穩的長大,沒有任何傷害和負累。
直到她背負著昏迷的夜染衣,敲開烏衣巷的大門。
夜染衣昏迷的這一個月里,慕容千羽寸步也未離開過她身邊,不放過夜染衣任何一個疼痛的皺眉和夢中的囈語,有著比尋常孩子更多的乖巧和懂事。
直到那天,長安傳來清河與慕容沖雙雙入了秦皇宮的消息。
慕容千羽的淚水才猶如決堤的河流,一發而不可收拾。
謝安從沒見過慕容千羽哭得如此傷心,似乎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她一遍又一遍叫著鳳皇兒的名字,右手的小指一刻不停的拉扯,似乎是在扯著與那個遠在長安之人牽連的線索。只不過,從未得到過回應。
“師妹,苻堅納了清河入宮......還有,沖兒。”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