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湖?”
謝道韞詫異道,“不出建康城?”
夭夭點頭稱是:“王夫人,夭夭是這般認為的。
不論選擇一條如何迂回的出城道路,去一個怎樣隱秘的地方,同桓將軍比腳程,咱們無絲毫勝算。可能一出城便被逮個正著。
莫不如就在那玄武后湖,叫他來一個大海撈針。”
謝道韞聽到這里,心下已明了了大半,皺著的眉目終于打開,點頭微笑著繼續問道:
“怎么個大海撈針呢?”
夭夭見謝道韞滿臉盡是鼓勵的神情,大著膽子說道:
“這個季節,正是后湖捕魚旺季。
我們便以漁舟唱晚為題,邀約建康各大文人騷客,登船泊舟,寄情詩畫。到時候眾多船只漂流湖間,別說桓將軍無從尋起,憑借著各大名門望族貴客的身份。
夭夭料想,他也不會冒這個險,一條一條船舶的硬闖,而得罪了各大門閥?!?/p>
如此一來,即節省了自身的氣力,又將各大門閥拉攏到自己這邊,加重了勝算。
如此一舉兩得舉重若輕的方法,真可謂是巧妙至極。
聽完夭夭的話語,就連向來自負計謀了得的王坦之也開始對眼前這個嬌弱的女子刮目相看起來。
次日清晨,謝公邀約建康各大文人齊聚玄武后湖共聚雅事的拜帖,如野鶴入群一般,翩躚飛向金陵各大院落。
受邀參加的人數多達百人,聲勢之大,唯建康多年來鮮有。
且說桓溫進宮參見孝武帝,見謝安并未現身,便料定慕容云海等人并未將謝安解救回來,心下大喜,表面卻鎮定非常。
看著站在一旁,后背緊繃的王坦之,悠閑開口:
“坦之,怎不見謝公上朝?”
王坦之不由深吸口氣,哈哈一笑:“額,將軍剛回城,恐怕還不知曉吧。怎么說呢,謝公自上回于將軍軍營見過胭脂坊花魁夭夭姑娘之后,便一見傾心視作知己。
所以,這幾日便,便留在了胭脂坊?!?/p>
桓溫聽罷,眉毛一揚,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
“哦?素聞謝公風流,果不其然?!?/p>
王坦之低著頭,不敢同桓溫投過來的森然目光對望,只是嘿嘿干笑兩聲。不想桓溫卻忽然抓住王坦之的手,大笑著向宮門大步走去:
“來來來,謝公同夭夭姑娘的結識還全仗子元,如此喜事,豈能不去找謝公喝一杯,來來來,坦之,咱們同去胭脂坊!”
王坦之一聽,嚇得面目煞白,差點癱軟在地:
“將軍,明日您便要隨同天子前往陵寢祭拜先帝,舟車勞頓,這酒咱們下回喝又何妨?”
桓溫只是大笑,也不回話,一個勁拽著他出了宮門,上了馬車:
“胭脂坊?!?/p>
于是,桓溫攜著王坦之,帶著數千桓家軍,向著秦淮河岸浩蕩而來。
不出一刻鐘,眾人便來到了胭脂坊前。
桓溫攜著王坦之下了車,不等通報,大笑而進:
“哈哈哈,謝公,子元來討酒喝了?!?/p>
胭脂坊全不似平時繁華喧囂的模樣,竟是空蕩蕩的,人丁寥落無比。
桓溫渾厚的笑聲回蕩在大廳,換回無盡的沉默。
桓溫目光一沉,凌厲地掃過一旁面目煞白的王坦之。
王坦之心下咯噔一聲,樓上一陣喧囂的腳步打破了沉默。
秦姨小跑著來到桓溫跟前,盈盈下拜:
“桓大將軍,您怎么親自來了?想聽琴音,吩咐一聲,我們便將夭夭姑娘送往姑熟便是了?!?/p>
桓溫面色沉寂:“他們人呢?”
秦姨看了一眼身旁神情緊張的王坦之,笑著回道:
“將軍,您剛回來,還不知道吧?今天可是咱們胭脂坊的大日子。
謝公同夭夭一起拜帖邀約,咱們建康的各大風流名士,共聚后湖,賞景作畫。我這胭脂坊可是傾巢出動呢?!?/p>
“哦?”
桓溫心下狐疑,難道,謝安果真已經回來了么?如若不然,這次的賞詩會又是怎么一回事。
桓溫心下思緒多多,卻實在思索不出個頭緒不論。
這謝安是回了還是沒回,是故弄玄虛還是事實如此,不論是哪一種,這后湖一行是必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