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原來你也在這里

我和寄言坐上去素櫻的火車，因為素櫻很偏僻，所以沒有直達的車，我們需要到后再走一段路。

車上的我們一直看著窗外的風景。在火車上的時候，我喜歡看沿途的風景。那些風景很瑣碎，很緩慢，很祥和。離素櫻越來越近了，我心里卻是越來越緊張，因為素櫻的存在那是十幾年前的一個夢，如果回去了，是不是還可以續上呢，這個是個不可知的問題，然而心里已經告訴自己了，夢，終究是回不去的。

我們在素櫻已經沒有親人了，除了那棵楓樹。

遠遠地就看見那棵楓樹在云里跟我們擺手了，春天的時候葉子還是嫩綠，沒有秋天的火紅，卻突然增添了幾分親切。

“寄言，你看見那棵樹了嗎？”

“看見了。”

你就在那里

永遠以寂寞的姿勢站立

不會悲傷

不會歡喜

不會生氣

不會言語

永遠以寂寞的姿勢

站在那里

“那棵樹怎么還是那么粗，這么多年幾乎沒有長進啊。”

“那是他在等我們吧，呵呵。”

“你知道那時候我最愛誰嗎？我最愛的是這棵樹。”

寄言用略閃喜悅的表情看著我。

“我怕你說的是個人名。”

“你怕的還真多啊。”

“那當然，怕是因為怕失去。”

走的越來越近，就越來越看不清自己的影子。走到那棵樹下面，上面依稀有我們以前刻下的字。

“七秒，快看看，我們的字還在。”

“我的也在。”

我摸著那幾個漸進變成疤痕的字。旁邊是小魚的，我們的是一句話——永遠不說再見。我的是永遠不，她的是再見。如果知道會有訣別的那一天我們不會用永遠也不會寫再見，命運有時候就是那么簡單，以前你期許不變的，往往在我們長大中變得面目全非。讓命運說話，所以我坦然接受。

“寄言，你的字是什么？”

“我的是一句詩，你喜歡的一句詩，默然相愛，寂靜歡喜。”

我喜歡這句話，我因為這句話喜歡倉央嘉措，因為倉央嘉措喜歡XZ，因為XZ喜歡那些安靜和曠達。

我們走過楓樹，向村子走去，很久不見了，村子還是一樣的炊煙，只是點煙的人從少年變成壯年，從壯年變成老年。

“我喜歡那棵樹，我喜歡他長在那里。”

“這個情景很像一篇很短的小說。”

“《愛》。”

“嗯？”

“張愛玲的《愛》。”

“是原來你也在這里的？”

“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說，唯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

“那我是不是可以跟你說一句原來你也在這里？”

“我們可以互相說的。”

離村子越來越近了，這是我們十幾年前的小路，兩邊依然是蔓延的青翠。

“這里真像世外桃源。”

“以前我們生活的時候為什么那么想逃出去呢？”

“因為我們永遠都不懂生活。”

“我有個建議，你可以把這里畫下來，辦一個畫展，就叫桃花源。”

“我也有個建議，你可以把這里設想的故事寫下來，也叫桃花源，我舉辦畫展那天就是你簽售的那天嘍。”

“也好，也好，一言為定啦。”

“我們總該找個落腳的地方吧，這里已經沒有我們以前的住處了。”

“不對，有一個人肯定讓我們住。”

“你是說？”

“朗子。”

“不知道他還在村里么。”

“肯定在，他說過不會出去的，我們走的那天他自己說的，朗子不會說謊的。”

我們一路走向可能有朗子的地方，其實每個地方看著都像。

永遠是裊裊炊煙，永遠是不斷的煙火。這是素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