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了，十四那小子和他親哥重名了，也叫胤禎。這種感覺真的不是很好，就好像選三好學生發獎學金的時候，得獎的人叫小明，但是班級里叫小明學習又好的大約有七八個，宣布領獎時，七八個小明一起上了臺。

“你不可能傳給十四的。”我堅定的說道。

“哦？”老頭反問著，似乎在驚訝著我為何就這么確定不是十四阿哥繼承大統。

“你要是有心傳給十四，就不會在病重的時候支他去那么遠的地方打仗，說是立軍功，倒不如說是分離阿哥們的注意視線，讓他們以為你是要立十四繼承大統。”

“你這時叫四阿哥在你身邊，表面上好似，是要四阿哥做監國的，其實你只不過是要給那些蠢蠢欲動的人一個假象，好讓四阿哥趁機從內到外的清理痕跡，遍插自己的親信，韜光養晦夠了，總要背水一戰的，兒子那么多，可惜只有一個位子，總是要手段強，心腸狠的人才有資格。”

“可是，你兒子被權力蒙蔽了眼睛，不懂你的苦心。”

待我說完，老頭便不說話了，我蒙著眼睛也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得到他微弱的呼吸聲。

“怎么不說話了？”我弱弱的問道。

“朕的這點心思都被你猜中了，心里有些挫敗。”老頭的聲音有些玩笑般的歡喜。

我自然是聯系各個帝王傳外加電視劇，再加百家講壇，結合老頭和他眾兒子的個性總結出來的，我要是有那么牛掰的先見之明，早就考上清華北大的歷史系了，瞬間成為下一個mr紀。

馬車直接將老頭送到了海棠林的絳雪軒，以前這里是禁地，現在突然一下變的熱鬧起來，太醫、太監、宮女、大臣一波接一波的。老頭自然是不喜歡，都讓那些人站到樓下去，只留了我在二樓侍奉他。

他躺在床上，斜對著便是母親的畫像。每每在她的注視下睡去，老頭似乎也減少了些病痛。

待海棠花花期即將過去的時候，整片的海棠花簌簌下落，隨著花瓣的下落，樹上的花朵也越來越少，地上覆蓋滿了花瓣，老頭下令不讓太監清掃，就讓落在地上的花朵，隨著風卷了又卷，好似像是落雪一般。

某一天，老頭突然很想出絳雪軒，坐在海棠樹下看飛花。

我便搬了躺椅放在絳雪軒的門口。

那天的太陽很好，很晴朗，天氣不太冷也不太熱。老頭蜷縮在躺椅上，身上蓋著火紅色的裘皮毛領披風。有那么一會兒，老頭的眼睛空洞，一直望著海棠林那個方向，好像看到了什么，抬起瘦癟的手，沖著海棠林的那個方向。我以為他在指什么，就順著那個方向看。

清風幽帶，花瓣飛舞。

待再回過頭看他，他卻閉上了眼睛，永遠閉上了眼睛，沉沉的睡過去了。

之后，我便我禁足在絳雪軒，看著老頭平時趟過的床，看著他這一生對母親滿滿的眷戀，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壓住了，一喘氣都會痛。喉嚨發沉，咽口唾液都酸酸的。

看著母親的畫像，哭出了聲。

他們總算在一起了，沒有權利的羈絆，沒有身份的懸殊。

海棠林的花落盡了，像是再也不會長出新的枝椏一樣。

我知道，當我出去的時候，一切早已經塵埃落定了，老頭沒有看錯人，他的四兒子辦事始終都是這樣的果斷決絕，從不給自己和任何人留后路。

來接我出絳雪軒的人，是年莫瑤。她穿著素色宮裝，別著并蒂蓮的旗頭上掛著淺藍色的穗子，這么多年過去了，是保養的好，不見一絲皺紋爬上臉。她將我帶到了鐘粹宮，話中的意思好像要將我留在宮里和她做伴。

“我想回家去。”我拉住正喋喋不休的她說道。

她有些發怔，隨后便笑了笑說道：“阿瑪最近身體不太好，過些日子咱們一起回去。”

她和她男人在一起時間久了，自然打馬虎眼的功力也耳濡目染，我撇了撇嘴說道：“我要回九阿哥的貝子府去，我早已嫁給了他做福晉。”

她見我一臉執著，便先遣退了身邊的宮人。鐘粹宮的小院子里就只剩下我倆。

“你以為我真想將你留在宮里嗎？”她變了臉，剛才的喜笑顏開全都沒了。

我沒說話，只是覺著這女的變臉有些太快了，怪不得小海原來那么怕她。

“皇上既然對你上心，你自然是逃不掉，你嫁到貝子府自然也是沒進玉牒。”

“為何你要活過來呢，為什么當初你不死在溫泉水里呢？”

她柔軟的柔荑捏住了我的手腕，臉上皆然是面目猙獰。

“已經死了。”我冷笑著抬起眼睛看她。

“從前的年莫海太過于信任你和年羹堯，早已經死在你們這些骯臟的人的手里。”

她眼睛里掠過一絲慌亂，似乎是沒料到我會這樣回答，估計是惱羞成怒，抬起右手要扇我嘴巴。我自然是要保護自己，抬起腿便踹了她膝蓋一下，她吃痛放開了我。

“像你這種女人，就應該剝光了丟進池塘里喂泥鰍。”我退后一大步，指著她鼻子罵。

顯然，我這樣的罵法對現代女人倒是沒什么太大感冒，但是古代女人就不行，剝光了就等于受辱了，貞潔烈性的女人，那都是要咬舌自盡的。年莫瑤被我這樣的罵法羞得滿臉通紅，她一定是在想，我這些年究竟經歷了什么，可以變的如此彪悍。

“就算你男人脫光了站在我面前，老子我都不看一眼。”我繼續說著讓她驚天動地的話。

年莫瑤的嘴大大的張開，一雙美目里盡露震撼。

我趁著她還在震驚的時候，卯足了力氣，向鐘粹宮的外面沖去，邊沖便大喊道：“快傳太醫，貴妃暈倒了。”

自然，我這么喊，所有人的注意力便不在我身上了，不是往太醫院跑，就是往鐘粹宮里跑。被忽略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躲到一個小胡同里，手拿著角落里找出來的掃帚，看哪個小太監不順眼，叫過來，一掃帚拍暈。換上太監衣服，低著頭，憑著記憶，往宮外面走。待走到太和殿宮外面時，我見到九妹和八哥穿著喪服走在宮道上。我這小心肝撲通撲通的一頓亂跳，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沖了過去。

待大約只有兩三米的時候，我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沒站住腳，直直的撞到了那人的身上。

“小海，回去。”頭頂上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我低著頭，假裝是聽了他的話，轉身要往回走，卻一個閃身沖到他后面，一邊跑一邊喊道：“胤禟，胤禟。”

九妹聞聲回過頭，狹長的眸子一亮，反身向我這邊跑過來。

我身子一輕，忽然被提到了半空中，準確無誤的被年羹堯扛在了肩膀上。我連踢帶踹的掙扎著，抬起眼看九妹也被守在門口的侍衛攔住了，濃濃的劍眉緊蹙，如今宮里易主，他便不敢造次。猛然抬手抓住刀刃，試圖用自己的身份壓制那些帶刀侍衛。

見他收受了傷，我便更著急，雙手捶打著年羹堯的后背哭道：“你放我下來，混蛋，胤禟的手受傷了。”

年羹堯悶哼了一聲，將我扛離了那個地方。那天的最后一眼，便是九妹被侍衛的刀架住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