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額駙府,夜已然是全黑了下來,火紅的燈籠燃亮了夜空,陣陣喜樂傳了出來,我見奈玉的小山眉皺了皺。
下了馬車,太監(jiān)直接將我?guī)チ嘶噬系纳磉叄m然身份不夠格,但是卻被他的大手緊緊的拉著,我這是怎么跑,周圍幾乎全是侍衛(wèi),他一個令下,將我剁了的可能都是有的。
進(jìn)了府,便是各種叩拜各種贊美,我往人群里望去,發(fā)現(xiàn)奈玉已經(jīng)不在了。堂下站著器宇軒昂的洛青延,仔細(xì)打量他,還是個比較帥氣的男人,大約才二十左右的光景,年紀(jì)輕輕便做了狀元,可見文采一定是挺不簡單的。
我繼續(xù)尋找十七的身影,可是在那一群官服堆里怎么也沒瞧見,倒是見到了十三阿哥,他極有禮貌的沖我笑了一下露出了兩顆小虎牙,我倒是沒想笑的,卻生生的被他兩個虎牙給逗笑了。
又過了一會,敬了酒,說了吉祥話,皇上便有意思要離開了。他起身也不忘拉著我的手,我心里一頓的咒罵,可是臉面上卻是順從著笑了笑。
還沒走到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如流水一般的古箏聲,皇上聞此停了下來,我知道是奈玉已經(jīng)喝下毒藥了,心里狠狠地抽搐了起來。
洛青延神色疑惑的聽著音樂,好似不知道為何會在此時出現(xiàn)這音樂。接著,奈玉如泉水般的聲音纏繞著古箏聲,緩緩響起。
天幕轉(zhuǎn)星羅,夜半有清歌,歇時望梨落,醒時思君若,花雀帶心離,盼歸惜君時,何時奈久夢,玉是驚鴻影。
何時奈久夢,玉是驚鴻影。
奈玉一遍一遍的重復(fù)最后一句歌詞,洛青延好像聽出了什么,也不貴尊卑禮節(jié)飛似的沖向了聲音的源地。
皇上回過頭看了看我,我也表示一臉驚奇,只是心里卻在為奈玉慶幸,她沒有押錯賭注。
皇上繼續(xù)拉著我的手跟著洛青延跑的方向,走了過去。于是,皇上身后又跟了呼呼啦啦一大群人。
過了一個拱形門,走進(jìn)了一座種滿了梨花樹的院子,如今是隆冬時節(jié),樹枝上光禿禿的,卻也是滿地積雪。我抬起頭望著花園中間的亭子,洛青延正跪在跪在雪地里,滿臉眼淚,懷中抱著嘴角溢滿了鮮血的奈玉。
她的眼睛深情而眷戀,好似那四月里的微風(fēng),勾著人的心魄。
血散了一地,好似落在雪地里的臘梅花瓣,一片一片,有種駭人的美麗。
“對不起,對不起,我早該認(rèn)出你的,害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他緊緊的抱著她,幾乎將她揉進(jìn)了骨血。
“我不怪你,我怪我自己,命薄,不能和你相守。”她捧著他的臉,忍著劇痛,依舊向外咳著血。
“答應(yīng)我,我死后將我的身體帶到你的家鄉(xiāng),我不想再留在那個不屬于我的地方,就算你從此不再回鄉(xiāng)那也沒關(guān)系,我停留在有你回憶的地方就夠了。”她笑了起來,嘴角的血襯著蒼白的臉,看起來略帶著妖冶。
這個時候,身穿新娘服的梓柔沖了過來,見雪地兩人這樣含情脈脈,又見奈玉不停的咳著血,竟不知怎么辦。
隨著梓柔的到來,我側(cè)過頭,發(fā)現(xiàn)皇上的手不知道何時松開了,并且注意力也不在我身上了。我緩緩的向后退著,在不打擾大家看熱鬧的同時,瘋似地往出跑去。脫了沉沉的旗頭,脫了繁瑣的娘娘服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便裝,甩了花盆底子鞋,將藏好的棉鞋一個一個地套在了腳上,腳不停步的沖出了額駙府。
才出了額駙府的小胡同,就被一個人拉了過去。我才要喊,才發(fā)現(xiàn)對方居然是穿著太監(jiān)服的十七。
“你做太監(jiān)了?”我抬起頭問道。
“你才做太監(jiān)了,這么些年不見,還是這么不正經(jīng)。”他側(cè)過頭看著我身后有沒有人追過來的痕跡。
拉著我的手沖出了小巷子,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輛馬車前,將我推了上去,交給我一個包袱。
“里面是一些細(xì)軟,足夠你到余杭,我要馬上回去,離開太久會讓人起疑,你自己小心。”他交給車夫一個荷包,估計里面是銀兩。
“十七,”我叫住他“謝謝。”
他回過頭笑了笑:“還記得許多年前,你送我禮物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回答你的。”
“我們怕是沒有機(jī)會再見面了。”
“保重。”
我望著他的背影,逐漸走遠(yuǎn)直至消失在視線里。
馬車快速的向前奔去,出了帝都,看著那巍峨的城樓漸漸小成一個圓點,心里居然酸酸的。我不知道是因為十七還是因為奈玉,反正不是因為雍正。畢竟那個城埋葬了我太多回憶,那回憶都太清晰,太悲愁。
馬車連夜趕路,第二天一早車夫隨意找個驛站休息了一下,又開始繼續(xù)走,我趴在馬車?yán)锊[了一覺又一覺,直到夜幕降臨的時候才被車外面吵鬧聲驚醒。
我迷迷糊糊地打開簾子,外面一個又一個的火把刺的我眼睛疼,待適應(yīng)了光線,看見那光暈中站著的是雍正。
我霍地被人拽下了車,趴在了地上。
“你當(dāng)真是不怕死?”他走了過來,黑色的麒麟靴定在了我眼前,我不敢抬頭,雙手死死的按著地。
“我問你最后一次,你跟不跟我回去。”
我腦袋里閃現(xiàn)過好多的畫面,好多的人,好多的事。我想,他是要殺了我罷。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跟你走。”
他抽出了劍,抬起手劃過我的脖子。下顎的發(fā)絲被斬斷了,飄落早地上。
“你走吧。”他收起了劍背對著我。
我詫異的抬起頭看著他的背影,有那么些孤獨,也有些落寞。顯然,現(xiàn)在并不是要我同情心泛濫的時候,于是爬了起來,飛似的往前跑去。
我拼命的往前跑,生怕一停下來,就會被他再帶回去。空氣擠壓著我的心臟,我不知道為何,居然會想哭。
眼淚拼了命的往下掉,嘴里苦澀一片。
一直走到天亮,見到了一個小城,找了一家干凈的客棧住了進(jìn)去。十七找的車夫估計已經(jīng)早跑了,還好我將他給我的細(xì)軟大部分放在了身上,在這城里面找了一個車夫。
只不過幾乎都不走遠(yuǎn)道,一聽見我到余杭,便都不愿意帶。于是我只能先按他們的范圍走,一路上不停的換車夫,不停地往余杭走。從寒風(fēng)冷雪一直走到春暖花開。好不容易到了余杭,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九妹的地址都沒有,就算像人打聽,我總不能逢人就問,你知道這里有叫胤禟的就是九阿哥。我估計還沒等我問,已經(jīng)有人把我送進(jìn)官府,秋后問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