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蕭易寒踏上了一列火車,甚至連火車將開往的地方都沒看。
無所謂目的地,無所謂終點。
所有的地方,只是共有著一個相同的名字,遠方。
他哪也不想去,又哪兒都想去。以前以為這次旅行會是和林紫瑤一起,畢竟這是他們在信中說好的啊!
現在只有自己了。
所以,也不能叫做旅行了;而是叫做,放逐。
放逐愛情,放逐靈魂。
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就像親眼看著那些飛逝而過的流年,看不清楚影子,只是一個個模糊的光點。突兀地閃進視線里,又匆忙地撤走了。
模糊了車窗外的臉和揮著手的人群,那些一晃而過的臉上,是寫著微笑還是刻著淚痕呢,都被匆忙的列車帶走了。那些站成一列的白楊樹,是在風中招搖著,還是以高姿態靜默站著,還未看清,便模糊成光斑,從窗外晃過了。
那么匆忙的身影,就像時光,就像青春。
“涉江而過,芙蓉千朵,詩也簡單,心也簡單。”
不知為何,蕭易寒腦海里突然閃現出這首詩,這是藍寧兒曾經在自己的病房床念過的。那是第一次聽,卻記住了。
那是多么美的一幅畫面啊,那樣簡單的生活,那樣純粹的時光,竟真的就像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一樣不復返了嗎?
是生活太匆匆,還是我們走得太心急了呢?
下了車,人潮涌動。
原來這里,是杭州。
杭州啊,是個美麗的地方,西湖,承載了多少浪漫的幻想和憧憬呢?那為了愛不顧一切的白娘子,世間真的有這樣的女子嗎?
最憶是杭州啊。
可是,這不是最終的歸宿。而最終的歸宿在哪兒,蕭易寒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依稀記得曾經在醫院里,每天看著那幅巨大的中國地圖,那些地名,大城市或小鎮,現代或古典的,都在腦海里連成了線。
曾經幻想著把所有都游個遍。沒有歸宿。
現在,只有自己攜帶著那些泛黃的記憶,破碎的夢,游走在大江南北。同樣,沒有歸宿。
他來到了白堤,尋到了那一池端莊的西湖,旁邊的法桐,以及坐在地上拉著二胡的杭州女子。拉的是白娘子那段,邊拉邊唱著,凄婉的曲調和唱腔。蕭易寒聽了一會兒,便走了。
他又踏上了列車,同樣是一輛開往遠方的列車。
每到一處地方,他就會徒步把那里走遍,曾經以為會和林紫瑤一起,賞揚州三月的煙花,嘗著武漢的小吃,去BJ的四合院看戲,在南京陰郁或煙雨的天氣里泛舟,最后,在內蒙古的草原上共騎著一匹馬馳騁,這樣的青春時光,本就該是用來揮霍和浪費的,在每一個角落張揚過放肆的笑臉,這,青春也不枉度了。
然而,現實卻是,一個人走過青石板小橋,逼仄的江南小巷忘了下雨;揚州沒有煙花,也沒有當初隋煬帝大動干戈要看的瓊花;成都的街頭小吃過早地收了攤,回去準備過年了;蘭州已經是漫漫黃沙了,應證了中學時代地理老師強調了千百遍的冬季風;BJ的紅墻琉璃瓦,被冬天蒼茫的天氣籠罩著,沉郁的氣氛,連雪都是灰白色的……
不停地上車,下車,下車,上車。
這場逝去的青春,在這奔波不息的車輪中,零落成泥碾作塵,可這香,還如故嗎?
也許自始至終,自己愛上的,不過是一個愛情的影子罷了。單純地沉迷于這種愛一個人的感覺中,在這青春萌動的年齡,假想了一個對象去愛,去投入,去撲火,去奮不顧身,去毀滅。
管她是誰呢,只要自己愛過就好了。
迷戀的,只是這樣一個錯覺,這種陷入愛情里的感覺,如癡如醉的感覺,但愿長醉不愿醒的感覺。
所以,一直以來,只是自己在幻想罷了。而林紫瑤,根本就忘了蕭易寒這個人,忘了那個在廣播里對她表白的那個大男孩,忘了那天晚上在逍遙林拒絕他的情景。
而自己愛的,真的就是那個愛慕虛榮,戴滿名貴首飾卻浸滿煙塵氣的那個女孩嗎?
不是的,自己愛的,只是這樣一種愛一個人的感覺。
即便是,也更愛那個在心里和自己分享喜怒哀樂的女孩,那個深深迷戀著“涉江而過,芙蓉千朵,詩也簡單,心也簡單”的女子。而自己一直以為,這個女孩就是林紫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