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時間,真如白駒過隙。
錢嘉蘊看完了四個書架的書。
寫了三年博客。
聽了十幾場音樂會,看了十幾場話劇。
每周末逸超會帶嘉蘊買日用,塞滿冰箱。
嘉蘊不去,他就自己買了帶過來。
逸超一次擦好地板,洗好碗。
站在魚缸前面,一邊喂魚,一邊說,一年又一年,時間過的真快。
嘉蘊說,是啊,魚缸里的血鸚鵡剛買回來的時候那么小,現在都大了好幾圈。
逸超說,你有強迫癥,總是喂它們吃。
嘉蘊道,那我要跟它們說對不起了。
逸超笑,工作辛苦嗎?
嘉蘊答,還好。
那夜,逸超陪嘉蘊陪到很晚。
坐在床邊,靜靜的看嘉蘊睡覺。
嘉蘊是不記得他何時離開的,醒來的時候,魚缸上有張字條,說,很辛苦,堅持住。
嘉蘊也覺得奇怪,心想,一個男人真的愛他的女人,定是這幅樣子。
無論在別人面前多么威風,在家里,都是穿著四角褲背心為喜歡的女子做家務,擦地板,洗碗燒飯。
周末。
逸超打來電話,說一起去吃飯吧,等會我來接你。
嘉蘊說,這就換衣服。
那是周六早晨。
逸超過來,等在樓下,也不上來。
嘉蘊換一件金色連衣裙,一根金黃緞帶繞過嘉蘊纖細的腰肢,在背后打只蝴蝶結。
頭發盤起來。在腦后挽一個發髻。
黑色海珍珠耳釘。
淡淡的BUBRRY香水。
中跟圓頭鞋。
下樓。
車子一路駛過市區繁華擁擠的馬路,到松江,到佘山。
嘉蘊心里是驚嘆的。
佘山真的很美。
現在是初秋時節。
一片郁郁蔥蔥。空氣濕潤清新。適合世茂的無邊游泳池。
逸超的車子駛進一個游樂園。在一個辦公樓前停了下來。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在秘書和下屬的陪同下出現在辦公樓門口。
那位老者長的頗為慈祥。穿衣款式面料嘉蘊從未看到過。
秘書身高一米七五,體態豐滿,白色絲綢襯衣,黑色緞面收角褲,腳上一雙高跟鞋,絲絨面,沒有任何多余裝飾。眉眼卻并不精致,皮膚粗糙,面頰上有些許紅紅的青春痘。
逸超帶嘉蘊迎上前去,逸超和老者握手,招呼。
老者下屬之一,體態肥胖男子,眼神明亮,頭發烏黑,三十五歲左右,穿著干練,不住的打量嘉蘊,高傲的姿態似乎要把錢嘉蘊看穿。
老者笑盈盈的瞇起眼睛說,先到我辦公室小坐。
隨后那男子按老者吩咐去準備膳食。
秘書陪同老者和逸超,嘉蘊進入大廳,穿過淺水池上的小橋,進入電梯。
電梯在二樓停。
出了電梯。又穿過寬闊的廳堂,到達一間大的讓人瞠目的辦公室。
老者在秘書的攙扶下,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后的椅子上。
身后,是一幅巨幅油畫。
畫的是老者自己。精神矍鑠,目光銳利,不怒自威的神態,略帶淺淺微笑。
巨大的沙發左手邊,是老者自己的雕刻,巨大的頭像雕塑,是老者微笑的表情。
沙發右手邊,在一個精致的玻璃四方盒子里,是一位皇帝騎馬拉弓狩獵的雕塑,精致傳神,幾乎栩栩如生。
老者笑瞇瞇的看著嘉蘊,看她一直看這騎馬拉弓的皇帝,便緩緩介紹說,這是乾隆皇帝,是我最喜歡的中國歷代皇帝。
嘉蘊不曉得如何回答,只輕聲應道,嗯。
小地方出來的女孩子,就是這樣。上不得大場面。
如果換了留學回來見過世面的上海女孩子,定是奉承話說盡,對答如流的討老人歡心。
逸超和老者閑聊的了約一小時。
膳食備好,秘書攙扶老者起身,四人一行,穿過幽折小徑,上了園里的小車,這種小車類似高爾夫球車,卻比平常球場用車要小巧精致很多。
秘書開車,其余三人坐在后座。
車子小巧,剛好容納四人。
過了一片湖區,進入一家餐廳。
正門一入,便是巨大的百合花壇,每一朵,都開的鮮艷明媚。
撲面而來陣陣百合花的香氣。
穿過金碧輝煌的大廳,進入一間大而寬敞的房間。
整個房間好像浮在湖面。
有兩面巨大的全透明玻璃墻。
湖光山色一覽無余。
那位胖男子身邊又多了一位四十歲朝上的臺灣男子。
老者笑瞇瞇的幫忙介紹,說,這可是全世界有名的花匠。
那男子,皮膚黝黑,神色靦腆。
他抿嘴一笑。也不多言語。
那胖男子說,這里的所有園藝,都是他設計督工。
六人剛坐定,每人身后便站了一位侍應生。
統一的黑色厚布服務衫。
紅酒,冰水。開胃菜。
主菜。按泰國燒法烹制的魚翅,之后每個人的侍應生給每個人端上海馬湯。
水果也是上好。
席間并不多話,嘉蘊只是按侍者服務流程默默吃著。
那秘書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
膳食用完。
乘小車去了湖邊老者的私家珍藏博物館。
都是現代藝術。
嘉蘊從小習中國畫,不甚懂西洋藝術,便只瀏覽般的看過。
出博物館,逸超同老者聊幾句,便帶嘉蘊離開。
一直回到家。
逸超拿出一只盒子,淡褐色絲絨面。打開,一枚傳統六角鑲嵌鉆石戒指。
逸超說,可以結婚嗎?
嘉蘊只覺得眼前眩暈,似乎什么都沒聽到。卻也沒回答。默不作聲。
逸超也沒多說,將戒指戴在嘉蘊無名指上。
走的時候留下鑒定證書和首飾袋。
說,不喜歡,下次帶你去浦東那家店換款式。
嘉蘊仔細看那枚戒指。
覺得這并不是真的。但覺得,這戒指,真的很美。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抵抗的了鉆石戒指的誘惑。
錢嘉蘊,也不例外。何況,她內心深處,其實,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同學來電話。
下周末有時間沒?
何事?
樂靜要結婚了。和公司一位同事。
房子買在PT區一處極為平常的小區。是六層的老公房。偏偏又在六樓,每天要鍛煉身體爬上爬下。
好好的加拿大不呆著,為了愛情跑回上海嫁給一個尋常男子。
嘉蘊心底是替樂靜惋惜的。
想起讀書時候,她心比天高。不可一世。
不是嘲笑德語教授是妻管嚴,就是嘲笑翻譯老師是剩女中的剩女。
要么就說寫作老師旗袍太艷,珍珠項鏈珠子太小。
現在輪到自己,嫁給一個胖胖的平常上海男子。留學回來,真是浪費大好雄心壯志。
女人的命,真是天注定。
站在樂靜家的小陽臺,等婚車的時候,嘉蘊想。
一幫女生在客廳里吃蛋糕。
臥室客廳擺滿了兩位新人的幸福照片。
書架上,除了樂靜的外語書籍,就是先生的IT書籍。
等來婚車,去了某小鎮。
那小鎮,專門舉行西式婚禮。
兩家親友坐了滿滿一個巴士。
吃甜點的時候,播放兩人從小到戀愛結婚的DV。
婚慶公司也算上心,做的不錯。
之后二樓去舉行儀式。
樂靜穿了婚紗,化了新娘妝,真的美美的。
一個女人,有幾棟房子,不見得開心,有幾個孩子,不見得有笑容,擁有一個男人對自己全心全意的好,才會這么美。從里到外透出來的幸福。
無論疾病,貧窮,老去,都愿意做他的妻子,做她的丈夫。
那一幕,是感人的。當玫瑰花瓣灑下來,煙火在水面上空綻放,和對的人,一起走完下半生,開始新生活。
婚禮結束已經接近晚上9點。
逸超早早等著接嘉蘊。
一路開,一路嘉蘊還在和艾薇通電話。
女人,你什么時候也來個豪華婚禮?
我?恐怕還早。
樂靜真是讓人想不到。算是下嫁了吧。
人家自己覺得開心就好。鞋子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
也對。每天魚翅燕窩的,也不見得幸福。
哈哈,你現在每天還要看到他帶他的新歡從眼前駛過?
沒,我換了住處,媽媽搬來和我同住。
羨慕啊,可以每天吃到老媽燒的菜。
哪有你開心?幸福的都快不和我們聯系了。
最近事情多。忙。
哎,問你個問題。
說。
你怎么會想到去教書?也幫我引薦引薦,我也去帶課去。
哈哈,你放著動輒上百萬的奢侈品不賣,倒來和我搶飯碗。
你不知道,這次年會,某公司那幫人,真的很牛X,牛的莫名其妙。
我可沒你那么物質。你就知足吧。每天和一幫闊太打交道,很幸福的好不好。
呵呵。不說了。改天聊吧。
嗯。
這邊掛了電話,那邊逸超的電話又來。
只是,從來沒見過逸超這樣的神色。
那是三年多以來,嘉蘊看到的最陌生的沈逸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