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正式進入了一年中的梅雨季節。
每天都淅淅瀝瀝的飄著小雨。
衣服曬在陽臺上,開了窗戶,仍然會有一股發霉的味道。
一次逸超吃好晚飯,陪著嘉蘊看了會電視。
逸超說,不如換個工作,去教書如何。
嘉蘊回頭看看他,眼神永遠那么淡然,堅定。
有時候,嘉蘊覺得逸超是父親,有時候,覺得逸超是情人,更多時候,覺得他是男朋友,忽而又覺得他是兄長,現在,覺得他是主宰自己命運的上司。
好啊。嘉蘊一如既往的平靜語氣。
那天臨走的時候,逸超留了一張字條,時間,地點,人物,一一列明。
又一個周一早晨。
嘉蘊穿了ZARA的奶白色平底鞋,藏青色長褲,白色純棉襯衫,咖啡色針織披肩,背黑色包包。去了徐家匯港匯旁邊那座寫字樓。
21樓到了。
大廳的白色圓柱上,壁掛電視,可以看到每個教師上課的情況。
電視下的沙發上,零星坐著幾個等孩子下課的家長。
見到了校長。一位50歲的上海女人。
利落的短發,瘦小的身形,穿著時髦而干練。
她的辦公室,紅色的真皮高背椅,干花做的畫,大而嶄新的紅木辦公桌,桌上放著一盒比利時純手工制作的巧克力,嘉蘊心想,原來她也喜歡吃這樣的巧克力。
自從和逸超交往,這個牌子的比利時手工制作的巧克力,就一直沒斷過。
之前是某晚報的主編。后來由于身體不好,提前退休,開著這家學校。
一切順利。
嘉蘊和一位外教配課。開始教書生活。
每天和孩子們在一起。嘉蘊覺得開心而又充實。
孩子的世界,永遠那么簡單。
給我一顆棒棒糖,還你一個甜甜的稱謂。
給我一個擁抱,還你一個甜蜜的親吻。
老師對我笑,我還老師一個大大的彩色氣球。
Givemefive,givemefive.
隨著時日增多,嘉蘊有了新的朋友。
隨著時日的增多,嘉蘊對校長Cherry也有了很多了解。
她夏天喜歡穿雪紡紗裙。
她喜歡吃和嘉蘊家里一樣的比利時純手工制作的巧克力。
她是個經過洗禮的基督教徒。
她說起話來,就好像在念詩,擲地有聲,抑揚頓挫,措辭精準。
她老公過世,兒子在英國留學。
她身體不好,但卻具體不知道是什么病癥。
她開一輛紅色的蓮花。
嘉蘊覺得,林漪夢,也就是cherry,看自己的眼神,有時候似乎像有很多思索在里面。
嘉蘊是喜歡現在這份工作的。
有時候早晨上課。講完課。
孩子們很認真的做作業。
早晨的陽光灑滿教室。
嘉蘊就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和滿足。
錢嘉蘊歸根到底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孩子。
和這個社會里大部分女孩子一樣,她所要求生活給予自己的,無非是安和穩。
平靜而快樂的生活,就足夠。
很多時候,嘉蘊都在想,自己老了,也許就是第二個林漪夢。
一日下班。
嘉蘊乘電梯到了大廳。
遠遠看到柳清。
手里拎著一個紙包。是一盒甜點,BreadTalk。
柳清有點憔悴。
胡子好像很久沒刮。看上去,像是遠征回來落滿灰塵。
他說,能一起吃晚飯嗎?
嘉蘊說,好啊。
吃過飯,嘉蘊謝絕柳清送自己回家的請求。
柳清說,這些甜點,都是你喜歡的口味,晚上上網看書餓了,就吃一塊。
嘉蘊說,謝謝。
回家,拆開包裝。
拿出一塊提拉米蘇蛋糕吃著。
卻發現包里一個信封。
打開,是三刀嶄新的紙幣。3萬塊。
一封信。
這些給你打車用。柳清。
嘉蘊突然覺得有點暈。
吃到一半的提拉米蘇,放回冰箱。
那夜,嘉蘊很晚才睡。
看了一本新買的馬克.奧勒留的《沉思錄》,又看了一會《柏拉圖對話集》,仔細思索著,接下來怎么處理和柳清之間的關系。
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就會日思夜想,想見她,想讓她分享自己的物質,讓她的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跡。
越喜歡這個女人,痕跡就越要留的重。
最后,非要血肉靈魂混合,生出一個孩子。
然后一起養育長大才算完結。
那時候,彼此都是白發蒼蒼,完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