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身體,對我來說并不能算陌生。在農場成長的日子里,每天晚上我都會望著墻上的女媧圖入睡。雪白的肌膚,曼妙的身姿。無數個夜晚,我都在觀賞那幅畫中進入甜美的夢境,醒來后一睜開眼,看到的也馬上是它。那完美的曲線已經牢牢印刻進我的腦海,形成了我最早對女人的認識。那時候,我甚至都沒意識到那就是女人的身體,只是覺得她是偉大的,是親切的,她的軀體,自然而然地和生命聯系在一起,完全沒有預兆地告訴我這個道理,現在想起來,連我都感到驚奇。
“郎君!”鈺漣款款起身,領著另五位女子各自端起亭子中間石桌上的酒盅,鈺漣將其中一杯遞給我,說道:“修百世方得同渡舟。姐妹們一早便盼得與君相見,奈何無緣,今日得空,姐妹們好生歡喜,特備了桃酒,或以蜜桃浸之,或以花蕊釀制,味道奇特,望君多飲。”
說罷,她用右手遮住酒杯,雙手捧著高舉,半蹲下身子,語調平穩而恭敬地說道:“鈺漣較諸姐妹之長,老顏色衰,斗膽率姐妹先敬郎君一杯!”
上一回就在我的屋子前見到過鈺漣,說要給我“侍寢”,我自然是嚇了一跳,慌忙地支開了她。上次短暫的接觸,并沒有好好端詳。眼下再沒有那么近距離地端詳她。雖然她說自己“老顏色衰”,實際上不是,她長的出奇地漂亮,皮膚白凈而透明,就好像剛煮好剝掉蛋殼的樣子。她的發髻是高高地盤起,宛如仙子。她的眉毛如同輕描淡寫的水墨,清秀而整齊,她的眼睛在我見過的女子里面算是大的,真正是那種明眸善目的類型,而她的嘴巴最令人印象深刻,小巧而又倔強地撅起,不用細看也知道,那不是她故意撅起來的,而是天生就那樣,因為她的嘴唇相當飽滿,不論怎么看,都會令人產生一種她似乎一直像個嬰兒般翹著嘴巴。
她的五官就這樣被我拆開細細端詳,甚至一度陶醉在欣賞中忘了她的敬酒。稍微回過一些神來,發現剛才被我拆分的她的臉蛋已經又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張清雅美麗的容顏。光從皮膚的光澤看,那恐怕屬于一個二十上下的姑娘的臉;但是只要細細看她的眼睛,就會發現她的臉上分明刻著歲月的痕跡,深邃的瞳孔里忽閃著亮光,就像寺廟里顯靈的佛祖塑像那樣,端莊而又保持著令人敬佩的智慧。
她的胸部是偏大的。當她蹲下身子的時候,我能很清楚地看到那成熟的輪廓。那樣的美麗突然沖向我的眼簾,令我一下子擺脫呆想,才發現自己正木木地端著酒盅。于是尷尬地笑笑,情不自禁地點點頭,將手中的酒盅遞過去和她的相碰,兩個人對視著一飲而盡。這是個幾乎不用思考的動作,不管自己以前是否和人喝過酒,面對敬酒,是決不可怠慢的,那會被視作沒有教養。我想,這一點在很小的時候就被外公教導過,那時候他教我讀古文,其中就有《酒經》。
今天她穿著一襲白衣,舉止間飄飄然,怎么看,都看不出她的年齡。
“紅衣者為婼萱妹妹,”鈺鏈放下酒盅后,手指一旁身穿紅色衣裳的年輕女子介紹道,“藍衣者為婼浵妹妹,黃衣為妺霓,綠衣為婧凌,紫衣為茜狄……”
隨著她的介紹,幾位女子紛紛起身,笑逐顏開地上前敬酒。婼萱與婼浵是一對雙胞姐妹,如果不是兩人穿著不同的衣服,我甚至都無法認出誰是誰。雙胞胎我見過不少,但是要長得她們這般美麗的卻相當少,她們很愛笑,那是一種活潑到接近調皮的伶俐,舉手投足間毫無禁忌,仿佛剛從燦爛的童年里走出的美少女,估計剛才在遠處聽到的銀鈴般的笑聲,多半是來自她們倆。妺霓長得有些與眾不同,相對其他人來說,她的臉蛋棱角分明,高鼻梁,深眼窩,身材也要高挑許多,連頭發也是天然的卷發,加上她不茍言笑的高雅,令她身上散發著誘人的異域風情。婧凌擁有一副冷艷的眼睛,她的眉毛是典型的柳眉,簡單干凈,不笑的時候會讓人感覺難以靠近,但是一旦淺笑,臉上兩個小酒窩就會明顯地露出來,這時的她,會產生想要呵護的沖動。茜狄開始時與妺霓貼耳交談,她的頭發非常獨特地直刷而下,到了脖頸又突然扎在腦后,這使得她嬌小的下巴、大大的眼睛若隱若現,看起來竟然略顯得有些詭秘??吹轿易哌M亭子,她不由得停止了交談,用一種類似難以置信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瞧著我,仿佛看到了什么令她出乎意料的東西。
桃花酒用熟透的水蜜桃釀制,期間配上盛開的桃花。一旁的丫鬟們給我斟滿酒杯時,我就能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異香直撲面門,那酒盅里盛著的哪里是酒,簡直就像Champangme蜜桃味的香水。
婼萱與婼浵首先上前,說道:“郎君!朝歌夜弦,均為思君,今日當見,婼萱與婼浵先干為敬!”說完仰頭飲下杯中酒。
她們身上有種不同于鈺鏈的香氣。鈺鏈身上是一種猶如荷花一般的淡雅氣息,那很好地襯托出鈺鏈的端莊典雅;而婼萱和婼浵身上則是一種類似蜂蜜一般的甜美香味。接下來的妺霓、婧凌及茜狄上前敬酒。妺霓身上是一種濃烈的類似麝香的動物身上提取的香料,這一點對于絲毫不懂香水的我來說,卻是一種直接的聯想;婧凌身上散發的,是有些像是藍莓散發的香味,那種氣味有些帶酸,令人聞到以后就忍不住分泌出口水;茜狄攜帶著的,絕不是普通的植物香型香料,那是一種復合的、能夠引發人不住思考的味道,而且神奇的是這種味道會不斷地變化。
這個下午,時間過得非???。原因很簡單,我并不善于喝酒,而這六名女子在勸人喝酒方面個個都是好手。原本,我想從她們那里問出些問題,大致可以有助于我理解這個世界,然而她們并沒有給我開口的機會——或者說,她們根本沒有理會我的問題。這還是情有可原的,她們大概根本不懂得我說的白話,然而又不像普通的民女那般甘心于保持沉默,于是三兩句話就堵住了我的嘴。
等我醒過來,發現已經在自己的房間,一旁睡著婼萱與婼浵,衣不遮體,我著實下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