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來到洞口前,洞內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光亮愈發少了,我躲在一塊滑溜溜的溶洞石后,離洞中那潭涼水不遠,在這里能清楚地看見洞里發生的一切。
男子看起來四十上下,他臉龐朗俊,身材清秀。洞里光滑、黑暗,地面高低起伏,我是伏著身子近乎是爬進來的,但是他似乎絲毫不受影響,快速在洞中移動,簡直是如履平地,幾乎是飄著身子來到中間水潭前。
現在,他站著的位置離我很近,為了不讓他注意到,我必須往里躲藏身體,即便是如此輕輕地挪動一下,也險些滑倒。
白衣男子在水潭前沉思,半晌沒有說話,最后嘆了口氣,咬牙切齒地說道:“無為老兒,終有天捉了汝等,誓剜汝心,生啖汝肉!”洞里沉寂無聲,他說話底力很足,話音過后整個洞內嗡嗡作響。聽的出來,他與無為的過節非同小可。
白衣男子繼續望著水潭。前文說過,這潭水不同尋常,正中有無數氣泡不斷冒出,我一直以為那是小魚吐出的泡。
突然間,白衣男子在原地騰地跳起老高,身姿輕盈而矯健,我大吃一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回過神來時看見他張開臂膀,宛如一只蒼鷹般在空中穩穩停住,等到下降時他的腳已經落在另一塊溶洞石上,停留不到半秒鐘,他再次騰空而起,跳到另一塊石頭上。他的步伐渾勁有力,每一次跳起下落都虎虎生風,簡直就是在光滑的溶洞石上練輕功一般,我頓時看傻了眼。與此同時,他嘴里念念有詞:“回天生,乾坤成,天下得。青龍白虎本無心,玄武朱雀何謂惡……”他說得很快,也很清楚,只是我忙著看他蒼勁的腳法,根本無暇聽他后面的話。
就這樣,白衣男子踩中十多塊石塊,猛地穩穩停在最先站著的石塊上,氣不長出,面不改色。我心里正納悶,不知道他為什么要無端“跳舞”時,整個洞突然開始劇烈晃動起來,我大吃一驚,以為發生了地震,接著,我看見正上方的洞頂石塊“隆隆”地四散打開,天空暗紅色的光開始灑落進洞來。
我牢牢抓住面前的石頭,生怕跌倒。看來,那一定是某種機關,白衣男子按著特定的腳法踩石塊,就可以啟動洞頂的石塊,令其按著白衣男子的想法自由滑動。我這么想著,看見中間那潭水在暗紅色的光照下漸漸沸騰起來,大量的氣泡上升,就好像燒開了的水一般。再過一會,我看見大量綠色的觸手從水面浮現出來,我記得那觸手,就是前天我與棗龍駒在淺灘上大戰山熊時出現過的。怎么會在這里出現?看樣子,應該是白衣男子故意打開洞頂讓光亮照耀進水里讓它們浮現出來的。
更令人意外的是,隨著觸手越來越長,水位越來越低,一個女人竟然從觸手叢中顯現出來,她此時已經昏迷,長長的頭發。這難道就是花賊掠來的那個姑娘?正納悶見,我定睛觀瞧,看見女子袒露的小腹上密集地吸附著大量的觸手,就好像被無數綠色的螞蟥吸住一般。
男子看著潭中的女子,沉默了一會兒,就再度跳了起來。只見他身姿矯健,從一個石頭跳到另一個石頭上,甚至都不看腳下的地形,看來他已經在這里跳過無數遍了。隨著腳步的跳動,他還吹著笛子。悠揚的笛聲抑揚頓挫,時高時低。他邊跳邊吹,笛聲一會兒寧靜,如同深水靜流;一會兒又高亢,有如戰馬奔騰。在他跳動的過程中,洞頂四面八方猶如活著的魔方一般滑動開來,剛才敞開的地方馬上就合上,另一處就隨之打開,原本黑暗的洞穴里仿佛安裝上了繽紛的聚光燈,每一束光都恰到好處地打在洞正中的水潭上。奇異的是,那些綠色觸手在光和笛聲的刺激下不斷扭動,一會粗一會細,我很清楚地記得那時我和棗龍駒被觸手吸附后,原來的烈蒙就被輸送回身體,那么……此時白衣男子干的活,就是操控觸手給婦女輸入烈蒙?
想到這里,我倒吸一口氣。我知道,爺爺當初是在實驗室里利用準確的穴位和科學的計量來控制我體內烈蒙的輸入,而白衣男子依賴光照和笛聲控制觸手來自由輸入烈蒙,這著實讓我大開眼界。緊接著,更多問號出現在我腦海——白衣男子是誰?他為什么要給婦女的腹部輸入烈蒙?
還沒等我想明白這些問題,更出人意外的情景出現了。水潭中隨著觸手輸入烈蒙,那名婦女的肚子變得越來越大,宛如孕婦一般。烈蒙注入人體,將會在第一時間融入基因,并自我生成,不可能儲存,怎么眼前的婦女卻好像被注水一般鼓起了肚子?
帶著疑問,我不禁瞪大了眼睛繼續看。接下來的情景簡直不堪入目,那是一個女子完整的分娩過程,一個嬰兒幾乎是被觸手硬拽著離開婦女體內,離開婦女身體后,那嬰兒完全被綠色觸手包裹,仿佛就是一只長滿了綠毛的肉球。女人腹部全是被觸手穿刺后留下的血孔,整個過程中女人一直處于昏迷狀態。嬰兒在觸手的簇擁中快速地成長,它的個子越來越高,胳膊和腿在水中快速生長,頭部越來越大,幾分鐘后就輪廓分明,面容也漸漸清晰,是個虎背熊腰的漢子,而且毛發非常長——沒有剪過,當然長了。看著這場景,我忍不住想起爺爺在7號實驗室里給我的展示,那時候他將一粒橙子籽扔進烈蒙溶液里,短短幾秒鐘內,橙子樹就過完了近百年的生命旅程,眼前的嬰兒也便是如此。烈蒙竟然是如此神奇的東西,可叫人生、可教人死。
這個嬰兒長到了一米八左右,就不再生長了,這很怪,難道這嬰兒也和我一樣對烈蒙有記憶?或者,這根本是白衣男子的有意為之?
這個時候,白衣男子憑借靈巧的身姿,高高躍起,最后穩穩地停在最先起步的那塊石頭上,同時,笛聲戛然而止,絕了,這正好是吹完一支曲子。活動的洞頂隨之也閉合不動,四面又恢復了安靜和黑暗,水潭中間的觸須頃刻也消失在水中,只留下昏迷的婦女和呆呆站立的漢子。帶著疑問,我仔細看那漢子,這一看,愈發令我吃驚——那漢子分明長著一張無畏將軍的臉!
白衣男子眼望水潭里的婦女和漢子,沉默了半天,最后迅速將笛子送到嘴邊,吹出一聲哨子,聲音清脆而響亮。他背后洞外的玄武獸隨聲響應一聲低吼,接著就只聽一步步沉重的腳步聲,玄武那臃腫而結實的身體爬進洞,徑直朝水潭爬去。洞中那光滑高低的洞石,對玄武來說也沒有任何問題,它爬到婦女和漢子身邊,甩動粗壯的長尾,將兩人一股腦卷起來,穩穩放置在龜背上,接著,它繼續朝前,將對面的我進來的洞口爬去。出洞后大約五分鐘后又復回來。不同的是,它背上的那兩個人都不見了。
我不斷思考,心里無數的問題涌出,也漸漸有了些頭緒——花賊將婦女偷到這里,一定是那婦女有身孕在先。他將女人扔進這潭水中,白衣男子便攜玄武來到洞中,他踩動石塊控制洞頂機關,用光照和笛聲刺激觸須,進而控制烈蒙注入婦女腹中的胎盤中,因為烈蒙的作用對象是基因對,所以白衣男子控制烈蒙修改了胎盤的遺傳因子,將其改成了無畏將軍的基因序列……也就是說,白衣男子剛才所做的一切,就是人造了一個無畏?
想到這里,我驚異得合不攏嘴。
就在此時,洞中的玄武獸提鼻不停地嗅氣,它應該是發覺了什么異樣,并將腦袋轉向我藏身的角落。不好!難道我被它發現了?沒等我反應過來,它已經甩動水缸粗細的長尾,將我攔腰纏住。我低頭看那尾巴,閃爍著金光的鱗片,發達的肌肉,就像一只南美洲巨蟒將我牢牢抱住。接著,玄武將我凌空卷起,我被拎到空中,雙手被卡在腰間動彈不得。
玄武獸的尾巴很長,它牢牢卷住我,將我送到面前,我看見它長大嘴巴,那是一張巨大的宛如生氣的眼鏡蛇的大嘴,里面的獠牙正嗤嗤往外噴著毒液。
完了,我死定了!我這樣想著。玄武隨之將我的臉轉向白衣男子,因為發怒,白衣男子原本俊秀的臉上此刻也扭曲得變形,他直愣愣地瞪著我,眼里分明透著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