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算到第五百六十八個光圈時，我不得不承認，它們的外散是嚴格遵循著一個公式的。這個公式在我腦海里成型，并經過一遍遍的驗證。

每一個紅點其實是不同的，它們的特殊性影響到外散光圈的形狀。借由這個公式，我驚奇地發現，在運動的光圈和原點間是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的，就好像菌菇，外延和支點間有著絲絲褶皺，所不同的是這些褶皺在天空是隱形的，沒有那個公式，根本看不到。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無聊地思索這個公式，而且上手也竟然是那么快，一旦發現里面的規律，便難以忘記。我一時興起，沖進無生洞，撿起一塊石頭，在黑漆漆、滑溜溜的巖壁上寫下——與其說是寫，不如說是畫，因為這個公式根本沒有語言。我單憑腦海里想到的規律，用波浪線和直線、點等構建這個公式，只在必要的地方標明數字。我出神地畫著，忘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覺得終于將這個公式畫完時，發現已經畫滿了整個洞壁。

我欣賞著這個巨大的公式，感慨萬千。我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明白了許多以往擺在眼前而從沒有留意的規律。因果關系和概率關系充斥著整個巖壁，這樣一幅公式在我面前宛如一幅巨大的壁畫，那么美輪美奐。

我將剛畫好的公式再次看了一遍，如負釋重，將手里的石塊隨手一扔。石塊在光滑的洞里跳躍，從一塊石頭上跳到另一塊石頭上，越跳越往下，最后“噗通”一聲，石塊落進了洞正中的那個黑水潭里，也就是無生吹簫塑造無畏的那潭水里。

我呆呆地望著那漣漪蕩起的黑水潭，直覺告訴我接下來將有什么事情會發生。果然，皮質樹林方向傳來一聲怒吼。和上回一樣，兩棵巨大的樹左右分開，如同敞開了城堡的大門，無生騎著玄武獸好像一尊金剛一般席卷而來，直直地奔向洞口。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那一塊小小的石頭落進水里，一定是觸動了什么機關，無生以為又是送懷胎女子的來了。我下意識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但是一緊張，腳底打滑，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屁股撞在堅硬的黑石上，痛得要死。我咧開嘴，拼命忍住不叫出聲來，順著洞邊爬到一個陰暗的地方躲起來，仔細一看，沒想到正是上回躲著的地方。

無生騎著玄武來到洞內，他一進洞就對洞里壁上的白色花紋感到震驚，接著往水里看，沒有看到任何女子的身影，這也讓他眉頭緊皺。正在納悶間，該死的玄武獸又開始抽吸著它的蛇鼻子，很快，它又發現了我的存在。于是它大聲怒吼，高高卷起蛇尾，一把將我卷了起來，和上回一模一樣。

無生瞪大了眼睛盯著我，我能感覺到他的憤怒。這個不愿意被人打擾的臭脾氣老家伙，看到自己跳舞的地方被我畫得一塌糊涂，又被我隨手扔進水潭的小石頭給騙了出來，一定氣得肺都炸了。他的寵物——那只玄武獸極通人性，它一定是感覺到了主人氣惱的架勢，一邊昂著巨蟒的大腦袋用灰白的眼睛看著他，一邊已經慢慢地收縮結實的身子。我體內的空氣仿佛一下子被擠了出來，渾身的骨架又開始咯吱吱地響，眼前出現昏花。我看我這下子又要玩完……

“釋！”無生撫摸著玄武的腦袋說。感情玄武都只聽得懂一個字，它緩緩地泄勁，慢慢地松開卷著我的身子，我跌落在地上，空氣像是老鼠見了洞一般拼命鉆進我的肺里，我恢復了呼吸，眼前的昏花漸漸散去。

“此為汝所為？”無生手指被畫得一塌糊涂的巖壁問我。我點頭，我覺得這個時候不說實話會死得更慘。

“擒！”無生再次喝道。玄武低吼一聲，揮舞著蛇尾又將我卷了起來。

又來？我嚇一跳，看樣子死定了，無生一定是惱羞成怒，這下子要絞死我了。正在我胡思亂想間，他跳上了玄武背，撥轉蛇頭，驅使玄武往回走出洞口，我被蛇尾凌空卷在后頭。就這樣，無生騎在龜背上，玄武卷著我前行，快速向剛才走出的那片森林走去。

我在龜腚的位置，看不見前面是什么樣子。不一會兒看到了一片綠色，回頭望時發現那兩扇門一樣的樹干已經合上。玄武卷著我跑了一段路，四下是草木橫生的小路，我看到小河逆流，那是明顯的逆流，水往高處走，這是真的；我看到鳥獸蛇蟲滿地走，絲毫沒有害怕人的樣子，一會跑過一只驕傲的野公雞，一會爬過一只色彩斑斕的毒蛇；我看到玄武卷著我一會越過高坡，一會淌過溪水，它就像一輛高性能的裝甲車，遇山爬山，遇水涉水，似乎沒有什么能抵擋它的前行。

大概行走了有一分鐘，他們來到一處竹林。這片竹林長得好，又高又粗的毛竹密密麻麻地長在一起，竹林里根本沒有什么路，無生駕駛著玄武繞行，終于在不遠處的竹林里找到稍寬一些的小路，勉強能讓玄武通過。

進入竹林的最后一瞬間，被蛇尾卷在空中的我回頭看一眼，看到剛來走進來的方向，那一排排皮質的樹木，宛如城墻一般聳立在遠方，霧靄將它們隔開老遠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