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然小心翼翼地扶著蘊兒穿過前院進了王府的大廳。
一路上蘊兒東張西望的看著這個對她很陌生的王府,這里是她從出生到現在,從小長大的歸屬地,而今,她頭腦里居然浮現不出一幕熟悉的情景,那橋,這水,這個亭子,都有她的足跡,可是她忘了,徹底的忘了。
蕭逸然對她說這就是她的家,禮親王府。
一路走來,蕭逸然大致給她述說了些關于她以及她的家人的事,她多多少少聽進了些,也囫圇記住了,待會兒見到自己的家人,大概能把他們和他們的身份一一對上號。
剛跨過大廳門檻,從里屋就擁出一群人來,在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高挑的身材,身著紫色朝服,鳳眸圓睜,迎上來緊握住蘊兒有點冰冷的手,上下打量,激動的說道:
“蘊兒,你還活著,我不是眼花了吧,哈哈。”
蘊兒回身有點怯弱地看了身邊的蕭逸然一眼。
蕭逸然會意,微微頷首。
蘊兒手帶著寬袖微微抬起,朝禮親王做了一個揖。
禮親王忙扶起蘊兒的手臂,拉近距離,進一步查看蘊兒是否完好無損。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迎上來關懷一番。
人群中有一個最年輕的女子,五官精致,鼻梁高挺,身姿婀娜,一襲淺藍色紗裙,裙擺微微融起,清麗脫俗,白皙的皮膚上欠著兩朵天然的紅暈,蓮步姍姍走近蘊兒。
蘊兒隱隱約約感覺到從另一個身體傳來的顫動,帶動著自己的身體。
只見那女子攜一雙玉手把蘊兒的瘦削的精致的小手輕輕捧在手心,眼波清柔,朱唇微微輕啟:“蘊兒啊,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蘊兒感覺到那個女子的視線時不時擦過蘊兒的眼角望向蕭逸然地地方。
來不及思索,又從里屋冒出了一個面容消瘦的婦人,冷眼瞧見她幾乎是摔到蘊兒的懷里,全身無力,全身上下單那雙鳳眸冒著點點心光,透露出一點點生氣,就像枯葉從中的一丁新芽一般。
那婦人似乎是用盡她所有的力氣抓著蘊兒的雙臂,困難地抬起沉重的頭,愛憐的望著蘊兒,嘴角處微微抽搐了幾下,哽咽道:
“女兒,真的是你,我以為我們母女只能在陰間再相見了,幸好天可憐見,如果你真有什么不測,為娘我。。。。。”
說著已經泣不成聲了。
蘊兒心想這位應該就是她的母親了,雖沒有記憶,可是憐憫之心頓生,眼圈微微紅了。
溫柔的撫慰她的母親,一只手支起扶著她,一只手脫離出來撫順母親凌亂的發絲,十指滑過母親的根根青絲,發現好幾處都已經打結而理不通了。
這一個個動作蘊兒一點都不覺得別扭,好像是天性使然一般。
惠妃用力擁住蘊兒,哭的暢快淋漓。
一屋子人都站在原地看著這感人的一幕。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家終于從悲喜交加中脫離出來,氣氛轉為正常。
剛才那個女子就是禮親王最年輕的王妃,蘭妃。
蘭妃早已默默退回人群中,眼神卻迷離,偶爾在房間一角找到焦距。
禮親王用衣袖一角隨意擦干眼角余留的淚水,思緒緩和下來,剛剛只把注意力放在得兒復失的女兒身上。
卻忽略了和女兒一起回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禮親王冷眼瞧了蕭逸然,直覺告訴他是張生面孔,可是又好像在哪里見過。
蕭逸然昂起頭對上了那雙露出狐疑之色的鳳眸。
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神不自然的柔和,天知道他是多么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眼睛。
盡管這樣,眼眸中還是跑出一絲冷光,雖然只是一瞬間,禮親王卻捕捉到了那一絲冷光,嚇得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可是再一看那人的眼睛依舊柔和的看著自己,禮親王以為是錯覺吧,也沒有深究。
禮親王徐徐問道:“你。。。。是什么人,是你把郡主護送回府的嗎?”
蕭逸然藏在身后的手握緊成拳頭,稍后又緩緩打開,迅速身子一個前傾,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沉聲道:
“奴才是小郡主親自挑選帶回王府的馬奴,奴才見過王爺。”
禮親王捋了捋自己的胡須輕輕點頭心中了然,他這個小女兒救濟帶回府的人,他可不是第一個啊。
禮親王繼續追問:“那,你怎么會和郡主在一起。”
蕭逸然低頭冷然說道:“小郡主當日來馬房牽馬,被奴才有幸看到,就尾隨其后,一直到郊外的一座懸崖邊,奴才看到郡主有尋死之意,于是拼命阻攔,只是奴才不慎,在推讓之間郡主失足掉入懸崖,奴才沒多想就也跳入懸崖了。奴才命賤,不值一提,上天保佑,郡主得以生還,實乃大幸,只不過。。。。只不過郡主因為腦部受撞擊,因而失憶了。”
最后一個字咬的很清晰。
禮親王一怔沖,退后半步,一臉不相信
“什么,你說。。。蘊兒她失憶了。”
蕭逸然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禮親王走近蘊兒端詳一會兒,看入蘊兒空洞地眼睛焦急混著關心的問道:“孩子,你真的不記得父王了嗎?”
蘊兒低頭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
蕭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在尋找他,也轉身對上了蘊兒清澈見底的雙眸,還是點頭一笑。
就這一笑,蘊兒像吃了定心丸一樣,回過神,看著禮親王,微微抿了抿紅唇,開口道:
“我。。。。。。失憶了,什么都不記得了,一覺醒來,看到的人就是他,這些天都是他在細心照料我,是他告訴我我是禮親王府的郡主,你是我爹爹,還有家里的其他人他也給我提了。”
禮親王胸口起伏,繼而長舒出一口氣,看了身邊的惠妃一眼。
惠妃聽到這個消息倒是比禮親王冷靜多了,在她想來蘊兒能活著,已經是上天對她天大的恩賜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丞相府那邊,不久也收到了蘊兒沒死的驚人消息。
宇文浩從病中驚醒,支床而起,驚駭無比,慘白的臉頰上因為激動添了一點碎紅,也添了點人氣。宇文浩因為又驚又喜,竟劇烈咳嗽起來,漲的滿臉緋紅。
上官蓓兒忙上前為他拍拍后背,神情緊張,來不及去驚訝蘊兒的生死。
宇文浩漸漸緩了過來,心里有一個強烈的聲音在叫喊:
“去見她,快去見她。”
可是理智還是勉強占了上風,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見她了,相見爭如不見,知道她還活著,已經足夠。
上官蓓兒低頭看著神情恍惚的宇文浩,心里聚集的苦澀一股腦兒涌了上來,她強忍住淚水,吸了吸鼻子,輕輕地抱住宇文浩的頭,讓他靠在自己懷里。
宇文浩順從的依偎在蓓兒的懷里,就像在汪洋大海中抓住一段浮木般。
宇文浩心痛如繳,雙眼緊閉,兩行清淚從眼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