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醫生進來查看了馮珍的病情,說了幾句,又出去了。這是一家比較偏僻的診所,離馬路遠,聽不到什么車聲。病房后面是院墻,里面栽著楊樹。馮珍躺著,只能看見楊樹粗壯的主干。不時有一兩片落葉從窗前飄下。到底是秋天了!
考進縣南中學,這是縣上幾乎每一個初中生的夢想,可是她只是高興了幾天,下來的日子又是老樣子。學習,吃飯,休息。好像不論到什么地方,只要是學生,就只有這么幾件事情。一切都很平靜,完全不像想象中那樣轟轟烈烈,或者至少充滿情趣。原來縣南中學的生活也是這樣子。那么當初一想起這里,心里為什么就充滿向往,充滿神秘感?這里也有秋天,到了秋天,天氣也開始變涼,樹葉也會落下來,和別的地方并沒有什么兩樣。馮珍嘆一口氣,覺得有些無聊。
張薇正在一旁給她削蘋果,見她嘆氣,笑著說:“想什么呢?唉聲嘆氣的。”
馮珍一笑,說:“沒什么,一生病,心里就有些煩。姐,你幫忙把后窗子打開,我想看一下外邊的楊樹。”
張薇笑著說:“沒看出,你還挺多愁善感的,跟林妹妹一般。”自個兒忍不住笑起來,又說:“看看楊樹挺好,對眼睛有好處,對人的心情也有好處。”過去打開窗子。
高處的窗扇打開來,可以看得見一些枝葉。楊樹寬大的葉子,現在已經有些泛黃。現在她可以看見樹的大部分了。這是一個很粗壯的樹,看樣子已經有些年代了。她忽然想起在初中學過的那首元曲《天凈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第一次讀這首曲子的時候,她立刻就被吸引住了。那種淪落天涯、觸景傷情的凄涼感覺立刻抓住了她的心。她總是覺得自己好像就經歷過這樣的境況,而且那種感覺很清晰。或者是在夢里,或者是在前生,總之她完全能體會到曲中的感情,或許她這種人生來就是受苦的,所以對這樣的感情能讀懂。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心里一下子慌了。對了,這么久了,怎么把這事都給忘了。這可怎么辦?她心里很著急,一刻也坐不住了。
張薇看出她有些不對,連忙過來,說:“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還是這藥用得不對?”
馮珍有些羞于啟齒,可是一想,張薇一定不會笑話她的,便說:“姐,我剛才都忘了,不知道這藥費多少錢。我是從教室來的,身上并沒有裝錢。而且......”她很不好意思地說:“這個月的生活費已經剩不多了,我原本打算這個星期回去的。”
張薇松一口氣,說:“原來是這事,我還以為怎么了。你只管放心打針好了,藥費的事你別擔心,我有。我上個星期剛回了一次家。”
馮珍連忙說:“這怎么行?你的錢也不多,給我開藥費了,你拿什么生活?”
張薇說:“沒關系,不行的話這個星期我再回去一次。我家的情況比你家稍微強一些,你別擔心。家里每個月都會多給我一些生活費。”
只好先這樣。等這個星期回去的時候,給家里說了情況,把張薇姐的錢給還上。
藥完了,護士進來拔了針,說:“你這種情況,最好能再打三天。你明天早上請一晌假,來早些。要不然就沒有床位了。”
馮珍紅著臉說:“配些藥行不行?藥和針的效果是一樣的。”
護士睜大眼睛,說:“你不打針了?吃藥怎么能行呢?你要知道,你的這個病可不是小病,藥起不了多大作用。”
馮珍說:“沒事!我的病我知道。過去在我們村,經常都是打一點吊針,穩住病情,然后吃藥治療。經常都是這樣。”
張薇說:“你聽醫生的,明天來繼續打吊針。打針到底好得快些。”馮珍連忙攥住張薇的手捏一下,說:“我吃藥可以的。”
護士沒有辦法,只好說:“你給醫生說去,看醫生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