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第二天下午我約上心月和海棠,三個女孩勾肩搭背地說說笑笑一起去找他。
他看見多了兩個女孩感覺有些突然,他見過心月,也大概知道倆女孩都是我的朋友。他讓心月和海棠在門口等一下,他要和我單獨說一下。
我遲疑著跟著他走到屋里。他交給我一張門卡和一百塊錢,說你到犀浦路有個君來賓館,你打車去,司機肯定知道。這是1207房間的鑰匙,幫我把房退了,把行李拿到這里來。拜托!注意看有沒有人注意到你沒有。如果發現有人注意到你,你就不要到這里來,咱們電話聯系。
我問為什么,他說以后再告訴你。我說可是你說得我害怕,是有人在找你嗎?
“是,有人在找我,但你不用怕,他們不認識你,我說只是萬一。我的衣服還在那邊,現在穿的都是讓服務員幫我買的。那個背包里的東西千萬別讓你的同學看見??梢詥??”
我想問為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說那我一個人去吧,我讓他們回去。
他說,別,還是讓她們一起吧,只是你收拾那包的時候小心一些就行,包里的東西別讓她們看見,別的沒什么。
我問你這么信任我?
他說我相信你!
我說丟了東西可別怨我!
他說不會!怎么會怨你呢?
我笑說那我幫你忙你怎么謝我?
他說你想怎么謝都行!
我說,那請我們吃飯吧。他笑這算什么呀,吃什么隨便你。我說你這么大方呀,沒有,跟你開玩笑的。
于是我使命在肩地和兩個朋友打車來到西鋪路的君來賓館,尋尋覓覓地找到1207房間。我讓心月和海棠站在電梯口她,如果有可疑的人就打電話給我。心月不解問怎么回事?我推著她們站定,說你就別問了,聽我的吧。
從陳設上看這個賓館高級得多。房間里東西并不多,寫字臺上放著幾本小說和幾張隨意畫的鉛筆畫。
我把書摞好,敦齊,突然幾張照片從一本書中滑落到地上。我把照片拾起來,一共三張,一張是一個面目清秀的男孩站在一處瀑布下的留影,照片上的男孩站在一塊巨石上激情四溢地揮舞著上衣振臂高呼;第二張照片是一個班的小學生的畢業照,依然很輕易地從人群里找出第一張照片上的男孩來;第三張照片上還是那個男孩光著上身坐在學生宿舍的床上抱著吉他認真地撥弄著琴弦。
我想,這個男孩應該就是他吧。如果是,這是我第一次清楚地看見他的樣子。看見那張清秀的臉,我覺得一陣心痛,這樣一張精致的臉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可能,他都毀容了。
我把照片重新夾進書里,連同那幾張鉛筆畫一起摞好,轉身尋找他所說的背包。
我從衣柜里找到那個背包,將旁邊的幾件衣服塞到背包里,然后將背包從衣柜隔板上拖下來,卻沒想到它重重地墜落到地上,其重量超出我的想象。我翻開包里的衣服,一沓一沓的厚厚百元大鈔赫然露了出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錢,嚇了一跳,伸手翻動那些鈔票,突然又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然后翻找半天從另外的夾層里摸出一個冷冰冰黑乎乎的東西。天啦!居然是一支手槍!我就像手中托著一顆即將爆炸的手榴彈,驚慌失措地將槍拋了出去。它堅硬的外殼掉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許久,我才鎮定下來,把那只槍撿起來,學著電影里一通瞄準后重新放回包里。
走出賓館的時候,我的心還在怦怦直跳。心月和海棠一路問著我怎么了,神神秘秘的,包里裝的什么呀。
我說別問了,快走!
我怎么不心跳呢,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背著那么多錢,還有一支槍。
到了他的住處,將包還給他。我努力使自己鎮定,假裝什么也沒看見。他躺在床上,說真快呀你!從包里摸出幾張鈔票,遞給我。
我說干嗎呀?他說酬勞,感謝你的!我說不用,他就往我的兜里塞,找來找去才發現我并沒有衣兜,當時我穿的是一件雪白的T桖和天藍色的毛邊牛仔短褲,只有屁股上有兜,于是就往我屁股上塞。我臉就紅了,一下跳的老遠,瞟眼看看自己的同伴說干嘛呀我真的不要,你這樣我會生氣的!
他說那好吧,以后請你吃飯吧。
我說飯也不吃了。他說為什么呢?剛才你還不是說請你吃飯的么?我說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以后我不會來了。
“為什么?”我問。
“你好了呀?!?/p>
他說啊?真的?我說真的,然后笑著半真半假地背著手往后退,退出門外。
“那以后就見不到你了么?”屋里傳來他的聲音。
“見不到了!”
“那要是想你了怎么辦呢?”
我們啊地一陣尖叫,笑著作鳥獸散地跑到街上。
路上,心月問我,他給你錢你怎么不要呢?我說你不知道“拿別人的手短”么?
我一直就在想,他到底是干嘛的呀,他很有錢吧,是黑社會的么?我問心月,你知道我背的背包里是什么?心月問是什么呀?她說你相信嗎?全是錢!怎么說也有十多二十萬吧。心月說真的假的?真的!不騙你!
我說我覺得他可能是個警察,你不知道我剛才在他包里看見了一把槍,真槍呢!
心月說不會吧,一般人有槍可是犯法的。
所以說我猜他是警察呢,便衣警察是可以有槍的。他是不是在破一個案子呢?你看很多電影,都是警察化妝成毒販帶上巨款去買毒品,在交易的時候將犯罪分子一網打盡。
原來如此!
我堅信不疑,他是警察!那天他肯定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被罪犯識破了,在逃跑的時候受了傷,躲到了書店里的。難怪不讓報警呢,應該是怕打草驚蛇!
我給他打電話,嘿!我問你,你是不是警察呀!
“警察?誰說的?”
“我猜的,肯定是!對不對?”
“你看我像警察么?”
“不知道!但我想肯定是!”
我后來想,他那么信任我,我卻把他送進了監獄,想起來都那么令人懊惱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