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慢悠悠的。
阿揚因為表現出色，被公司選派到日本做研修生。
去日本的頭幾天晚上，他約我去吃火鍋，吃火鍋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了小崔。
小崔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不愛說話，顯得端莊又冷艷。
小崔上下打量我，微微向我點頭。
我也向她點頭。
阿揚對小崔畢恭畢敬的，點菜也一定要她先點，吃飯的時候也不停地給她夾菜。凡是小崔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側耳聆聽，頻頻點頭。
小崔脫外套，他眼捷手快地接過去，掛在椅背上。
小崔說，這油太大了吧。阿揚馬上回頭，服務員，換成清湯的。
他惟命是從的樣子，我突然感覺有些厭惡。
他知道我愛吃辣的，愛吃紅湯的。
阿揚看見我在看他，就用手機發了條短信給我，說，不要生氣，沒有他我去不了日本的。——不要回我，別讓人家看見了。
我有些欣慰，又一陣感傷。
原來他也會卑躬屈膝，阿諛奉承。
分別得時候，他要送小崔回家，那小崔也半推半就的樣子，女人的心思，我一眼就看透了。
阿揚回來以后，就抱著我，我有些情緒，就推開了他。他笑著說，別生氣嘛。
我說我還以為你真的表現優秀呢，原來是對女人表現優秀啊。
他說，原來你會吃醋啊，我就喜歡看你吃醋的樣子。說著又抱著我。
不知道為什么，他一抱我，我就軟了，說你真變態啊。
我說，也許是我多想了，可是我還是控制不住去想，想你和別的女人，要是真有那一天，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也許就會去死！
他說，放心吧，我才不是那種人，除了你，我誰都看不上的！
我問，這次去日本，都有哪些人呀？
他說三個人，阿東，我，還有小崔。
我說小崔干嗎也要去呀？
他說當然了，人家是翻譯呀，沒有她，我們不成啞巴啦！
他去日本以后，我就做了個夢，夢見他和小崔親密地抱在一起纏綿，就算我看見，兩個人也惡作劇地看著我笑。
他在日本隔三岔五地給我打電話，聊他所有的見聞，聊日本人怎么是工作狂，每天從八點干活兒干到夜里十二點，但飯量又小的驚人，每次都是一湯碗面條，吃了不到一小時肚子就咕咕直叫，又不好意思說。
街道上干凈的就像商場似的，根本看不到垃圾，他們扔垃圾都找不到地方，無奈只好和阿東兩人猜拳，輸了的半夜吧垃圾偷偷丟到電線桿地下，轉身飛快地跑，就像做賊似的。
他說，開誠布公地說，雖然現在我們強大了，但我們還是要跟鬼子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他從日本回來的時候，我到機場去接機，看見他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通過閘口的時候，我竟然撲上去抱著他哭了起來。
小崔在一旁喊，阿揚你干嘛呀，上車！
他們公司的車來接他們凱旋。
阿揚說，要去公司嗎？
小崔說，下午還要開會呢！
我看著小崔，心里還不能確定，我遇到了情敵。
阿揚從日本回來不久，就做了動畫部主任，地位和小崔拉近了一些，慢慢地，兩人也就沒那么生疏了。
后來我偶爾去他們公司，公司的很多員工慢慢就認識了我。
阿揚讓我沒事別去公司。我問，為什么呀？
他解釋說，公司不太愿意讓家屬到那里去，會影響別人工作的。
我就相信了他。
后來我才知道，他看出小崔喜歡他，怕她吃醋。
他說小崔挺可憐的，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個哥哥，自己讀大學的錢還是自己勤工儉學掙得呢？
我說小崔不是邱總的表妹么？
他說這正是我佩服他的地方，她很好強，不愿意別人的幫助。
他說，說你相信嗎？她會英、法、韓、日四國語言呢！那會公司一群外國人來參觀，她一個人做講解，不停地變換語種，好像安了聲道似的。
但他沒有告訴我，小崔怎么喜歡他，怎么吃我的醋的。
那天小崔從窗戶里看見阿揚和我說話了，就給阿揚發了一條短信，說以后你不要理我了，就當我們不認識，見了面也不要打招呼了。
阿揚嚇了一跳，就打電話問小崔，可小崔根本就不接。
阿揚滿公司找他，才在休息室找到她。
她一個人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垂淚。
阿揚問她怎么了，她一句話不說。
阿揚坐在她身旁，束手無策地安慰她。
我哪里做錯了，你就說嘛，你這樣被別人看見，還以為怎么著你似的。
小崔就要過阿揚的手機，抹著淚把手機里自己的號碼刪除了。
阿揚奪過手機，說你這是干嘛呀？
她說你以后不要打電話給我了吧，留著也沒用。
阿揚說就算你刪了我也記得呀。
她說，你真的記得嗎？
阿揚就把號碼被給她聽。
她說，那我的生日多少呀？
阿揚就說給她。
阿揚說，你不要這樣嘛，我有女朋友了。這樣，不好。
小崔傷了自尊，說你去死吧，也不照照自己，你有女朋友管我屁事，好像誰多喜歡你似的！
小崔表面上一點也不喜歡阿揚，反倒是刻骨銘心毫無道理地厭惡。
阿揚走路像小孩一樣繞八字，小崔就咬牙切齒地說，走路好好走！
打飯的時候，阿揚抬頭看著電視里的相聲，笑的前仰后合，小崔一臉厭惡，說，有那么好笑嗎？
小崔對姐妹們說，不知道怎么了，看見阿揚，就有打他的沖動！
于是阿揚單獨找到小崔，說，小崔，我能和你談談么？
小崔說，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阿揚說，小崔，也許我這個人性格有些大冒，做事不仔細，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好，你就批評我吧，我改！
小崔眼里就幻化出一絲幽怨，一絲柔情，說，其實，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我這個人不是這樣子的，真的，可不知道為什么，只對你這樣，我控制不了。
實際上，小崔喜歡阿揚，成了全公司公開的秘密。
只是，我不知道。
那天悠然給我打電話，說她在商場看見阿陽和一個女孩在逛商場。悠然給我形容那女孩的模樣，我一下子就猜出那個女孩是小崔。
我一下子就覺得身上有些冷。
我給阿揚打電話的時候，竟然猶豫了很久。
我問，你在干嘛？
他說在商場買東西。
我松了口氣，又問，你自己嗎？
我感覺出來，他猶豫了一下，說，還有我們副總。
我就呆住了，無言以對。
那是自我認識阿揚以來第一次覺得受到了傷害，而且，傷的那么重。
我想質問他，為什么要說謊，可是，卻沒有勇氣。
整整一天，我的心空得發慌，又堵得發慌。渾身沒了力氣，走路都像踩在了海綿上一樣。
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反應會那么大，而且心里萌生出一種沒有對象的仇恨。我不停地安慰著自己，也許他有什么難言的苦衷，或者只是順口那么一說。
可是，阿揚，你知道那樣有多么嚴重么？你為什么偏偏要跟我撒謊？
就在幾天以前，樓上的兩對夫婦，兩對在我看來素無交往的兩對青年夫婦，發生了一件讓我唏噓不已感慨良多的事情。
那天早上，我還在睡覺，樓上就傳來叮叮咚咚的敲擊聲，過了很久就有消防隊來敲我家的門，說是要砸掉我們家衛生間的下水管道一下。
我問，平白無故的敲我家下水道干什么呀？
消防官兵說，樓上有人的胳膊被卡在便池里了，卡得很死，必須把你家的下水道鋸掉一節，才能取出來。
我穿上衣服和阿揚上樓看究竟，樓梯口已經擠了很多人看熱鬧。
大家諱莫如深，都心照不宣地捂著嘴笑。
晚上吃飯時阿揚告訴我，原來樓上那個漂亮女人的丈夫不在，住在對門那個男的趁老婆不在家，到女人家和女人幽會。男人本來溜回家什么事也沒有的，可他偏偏腦子短路，要女人家的衛生間洗澡，洗澡的時候他還打電話，不小心電話掉到便池里了，他伸胳膊進去撈，沒想到竟被卡住了。女人還想幫他拔出來呢，可是沒有成功，只好報警找消防隊來幫忙。
我說不可能吧，平時我看那女的對男的可兇了，兩家人好像有仇似的，都不來往的，怎么會這樣呢？
要不都覺得不可思議嘛，那男的手被卡著，都沒法穿衣服，你沒看消防隊作業的時候，那女的躲在屋里哭么？——下午我等著物業修水管是，聽見那男主人回來鬧呢！
我就感嘆，知人知面不知心呢？現在社會真是亂套了。
于是我就想著，這種事是不是也發生在了自己身上呢？
我越想越覺得冷！
晚上阿揚回來，我輕描淡寫地問他，今天你們幾個人去的商場啊？
他敏感地看了我一眼，說，我和小崔呀？
我一愣，說你不是說和你們副總么？
他說我們副總不就是小崔嗎？她現在提拔做了副總了。當時我想說小崔，怕你多心，于是就說了副總，你也沒問。
我說，你們什么都沒有我還多什么心呢？
他嘆口氣，說他也有很大的壓力，現在公司里很多人都對他有看法，背后說他借著小崔上位，他有口難辨，可是不搞好人際關系，根本就不好工作的。
只要你相信我，我就無所謂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