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換了一個號碼，很快，他就接了電話，說，喂？

我緊張得聲帶發顫，說，嗯！——是我！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你怎么知道我的號碼的？

我說是鄭芳華告訴我的。

他一陣沉默，你？有事嗎？

我說，沒有，哦不！有！

他又片刻地沉默，是在點頭。

我說，你現在忙嗎？

他說，不忙。

我說，那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不要生我的氣，可以嗎？

他說，你說吧，我怎么會生氣呢！

我躊躇片刻，有氣無力地說，嗯，我，我，我在??????我在北充！

他吃了一驚，說，什么？你？你在北充？！

我說，嗯！

他說，你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

我說，真的！我真的在北充！

他說，你？你來北充干什么？

我咬著指甲，膽怯地說，來，??????看你！

他驚訝之情隔著電話依然那么強烈，你來看我？誰告訴你我在北充的？鄭芳華？

我點點頭，突然想起他看不見，就飛快地補上一個字，嗯！

他說，你為什么相信她呢？你跑那么遠都不跟我說一聲？

我說，我怕你到時候不來北充了！所以，就，先來了！

他沉默片刻，突然說，可是我不在北充呀！

我說，你在，我知道的，你在！

他說，我真的不在，你弄錯了！

我說你剛才都說“來看我”卻沒說“去看我”。

他無奈地輕笑一聲，說，你回去吧，我還有事，沒時間去看你！

我說，那我等你，等你有時間了，你再來看我！

他說我很忙，一點時間都沒有！真的，你回去吧！

我的眼淚就出來了，說，你有時間！你在騙我！你只是不想見我！反正，我都來了，要是見不到你，我是不會回去的，我會一直在這里等，等你來看我！

他說，你不要等了，我還有好多事！我是不會見你的！

我一下就哭出聲來，說為什么呀？

他說，依然，你不要傻了，我們不合適！你不要等我了！

我說，你還說我們不合適？如果你覺得不合適，為什么要騙我呢？如果真的覺得不合適，卻要對我那么好！我等了你三年，你卻不要我！

你又來了！你哭干什么呀？

我說，都到這個時候了。怎么還說不合適呀，你不是說愿意為了我做任何事么？為什么一點小小的挫折就放棄了呢？其實你是自私，為了顧全你做人的所謂原則，而置我于不顧。有了你，我這一輩子就很知足了！我不能沒有你！如果你不要我的話，那我就慘了，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更不會嫁給別人了！一個人到老死，你愿意看到我那樣嗎？我這么久了都是一個人，就是在等你！你知道嗎？我二十一歲認識你，今年都二十八歲了！再過幾年我就三十了，你還想讓我一個人么？你回來后，我們就結婚，生個可愛的寶寶，我不想讓你再這樣流浪了，老公，跟我回去吧，不要在四處漂泊了，過正常人的生活吧，我們像歌里唱的那樣，一起慢慢變老好不好？我很溫柔很溫柔的，什么都聽你的，絕對不會再惹你生氣的。你不是說想回家鄉去搞養殖嗎？我也和你回去，你一定能實現你的夢想的，你知道嗎，這些年來，我每天都在為你擔心，好怕你出事，你出了事，我就完了！我天天都在想你，從前，我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寂寞，現在，我深深地體會到了那種滋味，每天晚上，一個人的時候，我就不由自主想你。你知道么，你不在，有好多壞人想打我的主意，知道我一個人，以后會有好多人要欺負我的。

電話里不知不覺傳來阿揚抽泣的聲音。

我一愣，說，你哭了？

他不語，不停地啜泣。

我說，對不起，我不想讓你哭！你別哭了，好嗎？你知道嗎，我爸媽已經接納你了，你寫的那封信讓鐵石心腸的媽媽都感動了呀，她讓我這一次一定要把你找回去，以后再也沒有誰會阻擋我們的事了！芳姐說，如果你不來，我就在這里一直等下去，她說你肯定會來的，因為你愛我，你一定舍不得我難過！這里好冷，雨越下越大，我腳都麻了。但我會堅持的，我就站在這里，一直等你出現。

阿揚哽咽著說，你？在哪里？

我說，我在北充廣場上，這里有個紀念碑，我就站在紀念碑下。

他說，那，你等一下，我馬上過來。

十分鐘以后，他打來電話，讓我走到廣場臺階下去，他在那里等我。

我跑下臺階，一眼就看見他站在雨中，他還是穿著黑色毛邊帽領的妮子外套和藍色的牛仔褲，肩上依舊挎著那個旅行背包，毛線圍脖和頭發上掛滿細密的雨珠。

他將帽領戴在頭上，遮住了半張臉。

我在細雨蒙蒙中飛快向他跑去，撲到他懷里緊緊地抱著他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