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街面上只有我們相擁的身影。
我緊緊抱著他,就像抱著一個即將消散的夢。
他說,你別哭了,我不是來了嗎?
我還是不停地痛哭,推也推不開,我埋在他懷里甕聲甕氣地說,我好高興,讓我哭一會兒吧!
哭了半天,我抬起頭看他,才發現他的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刀疤從左額角斜向越過鼻梁一直劃過右臉,使他看起來有些猙獰。
剛才帽領擋著,我沒有看見。
我眼淚更加肆無忌憚,我說你臉怎么了?
他說被人砍了的,不礙事的,已經好了。
我說對不起,是我讓你受了這么多苦!說完又不停地哭。
他扶起我的頭,抹去我臉上的淚,貼著她的額頭,說,你再哭,我可走了!
我就笑起來,說,我不哭了不哭了,我笑!
他握著我的手,看它通紅通紅的,就貼在自己臉上。然后摘下手套,給我戴上。
依然,我不好看了,你還要我嗎?
我說要,當然要,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要你。
他深情地笑。
我說我們就在這里站著嗎?這里好冷,我們找個暖和的地方吧。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些哀愁。
我拉著他,他不動。
我問怎么了,我們走吧。
他說,依然,你不要難過,剛才我讓你來,就是怕你傷心,所以才沒有上去。
我不太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問,怎么了嘛?
他凄婉地說,要是我一動,怕你會哭,你不要傷心好嗎?
我有些詫異,仔細打量他,又看不出所以然來,說,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嚇我。
他說,我的腿,瘸了。
我的淚,就在眼眶里轉,但我還是說我看不出來呀,這不是挺好的么?
他眼神凄涼,我從來沒有看他那樣可憐過,他抬起腿跟我一步一步往前走,我才發現他一瘸一拐的。
我的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蹲下去,抱著他的腿,說你怎么了?
他把我扶起來,說,去年被人追,從懸崖上跳下去,把盆骨摔壞了。
我說,能治好嗎?
他苦笑著搖搖頭,說這已經好了,只能這樣子了!
我傷心欲絕,緊緊地抱著他。
他頭貼在我的肩頭,說,我成了瘸子,你還要我嗎?
我抽泣著說無論你成什么樣子,我都要你!永遠也不能讓你走了。
從下午一直到晚上,無論走到哪里,我都緊緊地挽著他的胳膊。直到回到賓館上樓梯的時候,他才發現我一直就沒有放開過他,說,你放開吧,從現在開始,我一輩子都是你的了,不會再跑了!
晚上,我和阿揚趴在賓館的窗戶上看小城的夜景,對面一家休閑會所,霓虹閃爍的標牌寫著“恩愛時間”。
我默念,這名字取得好,恩愛時間。
阿揚回頭,笑,說,你少念一個字,應該是“恩愛一時間”。
我說沒有啊,確實是“恩愛時間”啊,你看,寫著嘛。
阿揚說中間肯定有個“一”字,肯定是燈箱壞了,看不見。
我說怎么會嘛,恩愛時間多好聽啊,怎么會有一個一字嘛!好像恩愛的不長久似的。
阿揚就詭異地笑,說,人家的意思就是不要恩愛長久的嘛,就是短暫的溫存就夠了。
我說你瞎說,肯定是忽悠我的。
他說那我們打賭嗎?
我說,賭!我覺得不可能有個一字,那樣不通啊。
阿揚說,那你甭管,說,賭什么?
我想了想,說我輸了,你彈我十下腦門,你輸了,我彈你十下!阿揚說,好!
然后我就跑下樓,穿過一條街,走到那棟樓下仔細看,竟然真的中間還有一個“一”字。
我氣喘吁吁地跑回去,說,我錯了,你是對的!怎么會這樣?你怎么知道中間有個“一”字呢?肯定是你白天看見過的,所以知道。
阿揚說不是,你沒讀過一篇敦煌曲子詞里的一首叫《望江南》的詞曲嗎?——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臨池柳,這人折折那人攀,恩愛一時間!這個名字肯定借用的是最后一句,恩愛一時間。
我說我聽都沒聽過這首詞。可是恩愛一時間太不好了吧,明顯要分手的嘛,不如該做“恩愛時間”好,要是讓我改的話,我就那樣改
阿揚就笑,說這你就不懂了吧,哎,幼稚啊!
我眨著眼睛問為什么?
阿揚說你看啊,那不是個休閑會所嗎,一般夫妻才恩愛嘛,可是明顯是暗示別人,這里不是夫妻嗎,不是夫妻,當然就“恩愛一時間”就可以了!
我說,你是說?那里?有???????
阿揚就笑。
我就走過去,抱著阿揚的胳膊,說,老公,你太有才了!來,彈我吧,我說話算數!
阿揚說,彈就免了吧,你跟我認錯,就說我錯了!
我就笑,說,我錯了!
他說,那以后都聽我的,相信我的,準沒錯的。
我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