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郁悶之行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別無他法，只希望待朝廷霍亂，早一日讓苻堅下臺，她才有逃跑的可能。她只是個小小的采女，即使已經(jīng)很出名了，但真要做什么事也依舊是局限性很大。反而因為自己的特殊，想要干點兒什么甚至比其他人還困難。畢竟人氣旺了，關(guān)注者自然就多了嘛！

而且不是有句話嘛，叫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讓一切回歸歷史軌道，也許老天大發(fā)慈悲她就能早一日回家了呢！只是，她心里是否真的一點其他的私心也無呢？她總是問著自己這個她也不知道答案的問題，現(xiàn)在她只知道讓他早一日脫離苦海也是好的。

車輪滾滾，行至在本就不太寬闊的街道里更是擁擠不堪，再說哪能玩得盡興啊！

“我說鳳皇啊，你看我們本來就是‘微服出巡’，這樣大張旗鼓的坐在馬車里是不是太招搖啦？”

亦歆見到街邊那些透著古味的小玩意兒哪還按耐得住，她那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與身旁慕容沖那事不關(guān)己的淡漠簡直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亦歆在心里肯定的點了點頭，他絕對是個怪物！來到這么好玩兒的地方都感染不了他，是不是感知覺失靈啊！

慕容沖聽到她唧唧喳喳的叫聲，眉頭煩躁的緊了緊，微抬起眸斜斜地睇了她一眼，說了一句很文明的詞，“土包子！”

在亦歆驚訝的眼神下，他說著便叫了停，很自然地拉起亦歆放在車窗上的手就往下走。

亦歆對他這一舉動絲毫不以為意，只顧看著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群。腦袋似波浪鼓一般轉(zhuǎn)過來轉(zhuǎn)過去，還果真像個土包子。不是她心胸寬廣，對于慕容沖的諷刺毫不在意，只是面對這些琳瑯滿目，已經(jīng)顧及不上了。

在車內(nèi)總覺得車外擁擠不堪，可一下了馬車才感到眼前豁然開朗，到底是天子腳下啊！這種場面在電視中也看到過多回，但總不如自己親眼所見，才能完全體會到濃烈的古風(fēng)古氣，繁華中透著現(xiàn)代大都市里沒有的和諧。

街道兩旁好不熱鬧啊！有賣古董字畫的，有賣胭脂水粉的，還有賣首飾金簪的，多種多樣。總之，凡是亦歆所到之處，幾乎均被她掃蕩一空，甚至連街道中流動叫賣的糖葫蘆都不曾幸免。呵，誰讓那慕容沖這么有閑錢，不宰他都天理難容。

慕容沖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偶爾會用鄙夷的眼神藐視她一下，口中依舊云淡風(fēng)輕的吐出三個字：土包子。亦歆每每聽到不僅不怒，反而還沒臉沒皮的沖慕容沖“含情脈脈”的一笑。這有什么的！只要讓花錢就是罵她“二愣子”她都愿意！

慕容沖無力的搖搖頭，哎，他還是低估了這弱女子的能耐……

亦歆是個極度喜歡湊熱鬧的人，一開始還能老老實實的跟在慕容沖身后做他的侍童，可沒過一會兒，她就一馬當(dāng)先沖到了最前線，還拽著一臉黑氣的慕容沖毫無形象地到處亂竄。

“喂，你到底是不是活在人間啊！我看你不會真的是鄰國派來的奸細吧！”

亦歆只顧往四周瞅，刻意忽略了慕容沖不屑的眼神，可沒想到他還是非要蹦出這么一句。哎，想不理都不行！

這回輪到亦歆黑著臉了，“沒錯，我本來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是，穿——越——者！”她說著還一個勁兒的挑了挑眉，亦歆可沒有騙他，她說的句句真話，要是某些人不信的話，那她也沒辦法啦！

誰知道慕容沖根本沒有怎么關(guān)注她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只是很詫異地問了她一句，“什么是穿越者？”

“......”

這該怎么說？說她是21世紀的新新人類？那還不直接讓慕容沖把她送的醫(yī)院里去！只能用“嘿嘿”的笑來掩飾心里的失落。雖然是說笑，但慕容沖也的確是亦歆從進入這陌生世界以來，第一個告訴了他真話的人，可是，他卻永遠都不會信的。

人群攢動，即使心底有了些微妙的落寞，但臉上卻只能依舊燦爛。正在嬉笑間突然聞到一抹極濃的香艷之氣。亦歆頗感興趣的抬起頭，不自覺又將視線放到身后一言不發(fā)的慕容沖身上，曖昧一笑，不懷好意的往后退了退碰了碰他的肩肘。還在沉浸于亦歆剛才留下的“未解之謎”中的慕容沖一看到她這欠抽的表情，后背就不由得冒出一片冷汗。果然他循著亦歆努嘴的方向，赫然看到三個大字：怡芳院！慕容沖臉色微微一變，繼而收回神色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亦歆。

曾經(jīng)聽那些宮里經(jīng)常跟主子們外出的太監(jiān)們說，怡芳院是長安城里最大的妓院，能夠進得起這怡芳院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多少達官貴人都日日夜夜的往這里鉆，整天朋客爆滿，可見它的名氣之勝。據(jù)說怡芳院的老板娘是三年前才遷到長安來的，可一下子就開了這么大的一座妓院，甚至把城中其他妓院都比了下去，可見是有備而來。

呵呵，這么一個傳奇的地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的！亦歆作勢拉著慕容沖就要往進走，可慕容沖本能地揚手一翻，下意識地說道：“你要干什么？”

亦歆看著慕容沖的窘樣，嘻嘻笑出了聲，“怎么？鳳皇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啊！”她根本不顧慕容沖已經(jīng)愈見暴怒的臉，只自顧自地說著，“咱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得什么都見識見識才不算虧啊！我都沒害怕，你怕什么！”說著又往慕容沖身邊靠去，趁機好好的調(diào)侃一下了他一下，頰蹙一笑，“還是鳳皇早就已經(jīng)見識過了？”

慕容沖終于忍不住，暴脾氣突然又爆發(fā)了，猛地一甩手，冷冷地道：“哼！恐怕是你自己想跟人家姑娘好好的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狐媚功夫，用來討好你的夫君吧！”

這句話很是諷刺，已經(jīng)超出了玩笑的范疇。只慕容沖一句話就毀掉了亦歆全部的好心情，她氣得滿眼漲紅，可更多的卻是傷心。本來以為慕容沖是最理解自己的人，可沒想到他居然能說出這么一句話來。原來，他們依舊不是一類人！

鬼知道他又在別扭什么，亦歆怒極反笑，道：“呵，還真被你慕容沖說著了，我將來可是要傍著他飛黃騰達呢！我沒你長得漂亮，當(dāng)然要好好的學(xué)習(xí)‘倒貼’啦！”

亦歆說得極快，絲毫不給自己喘息的時間，她猛地吸了好幾口氣才平息了些怒意。慕容沖聽到這句話立刻煞白著臉，眼中有難懂的陰郁，雙手緊握成拳，甚至都能感覺到在“嘎嘎”作響。

第二節(jié)、妓院糗遇

亦歆讀到了他眼中的隱忍和細細的傷痛，自己的心也仿佛被針刺了一下。她這才緩了緩神色，她自知剛才那句話對他來說有些重了。亦歆知道慕容沖的脾氣，所以其實并沒有特別的難過。可是他這個大男人的心，卻要比亦歆細多了。

亦歆暗了暗眸，也許是該收一收這句話了。剛要開口，慕容沖卻突然一拂袖，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走了。恰好，亦歆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看著他清冷的背影真是氣得抓狂，好啊，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狠狠一跺腳，回身便進了怡芳院。

怡芳院門面極大，從外看來并不像一般的妓院那樣庸俗。鑲金邊的門旁正站著一個身著收腰綠色長衫，妖嬈但并不俗氣的姑娘。那姑娘乍一下見到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亦歆怒氣沖沖的就往進趕，還以為是要來鬧事的，伸手便攔。抽出她那鋪滿脂粉的手絹在亦歆身前晃了又晃，一手還搭在了她肩膀上，“呦，這位俊爺好眼生，不知是哪家的闊少來咱們這兒找樂子！”

典型的老鴇語調(diào)。亦歆微微抬眸，嫌惡地看了一眼那搭在她身上涂粉戴綠的手。再往上尋去，亦歆不禁有些暗驚。這女子看似二十出頭，也并不是特別漂亮，但就是讓人移不開眼。甚至......隱約間似有一種完全不同于妓女的大氣和高傲，而且沒有普通老鴇的世俗。這完全是亦歆以女子對女子的揣度，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個女人似乎在極力掩蓋她的不同。可她開的不是妓院嗎？妓院不就應(yīng)該非常招搖的攬客嗎？

亦歆并沒有立刻掙開她的手，盡量掩飾著心底那對慕容沖殘余的怒氣與對這個女子的懷疑。她緩了緩神氣，嘴角斜斜一揚，倒也有幾分紈绔子弟的意思，“呵，怎么？本少爺素聞你這怡芳院是名氣最大的才來一看，難道凡是來你這兒尋歡的都得報上身家才行？你是覺得我不夠格進門？”說著她還挺了挺身板。

這女人雖說各色人都已見過，但這俊美的“小子”也確實眼生，不清楚她的底細。而且看她穿的雖然沒有多名貴，一副侍童的打扮，但她長得也算很上眼了，尤其是她從內(nèi)而外透出的大氣與傲色都不容人忽視，也必不是尋常人。即使真是個小侍童，也必定跟著不尋常的主子。

那女子看著亦歆不好惹，于是訕訕一笑，側(cè)身一讓，“呵呵，來者是客，我怡芳院雖只是個妓院而已，但既然能開的這么大也還要多靠您這些貴人呢！”

這女子在無意間的舉手投足之間卻能自然的散發(fā)出嫵媚與穩(wěn)重，總讓人生不出厭惡來。她盈盈蓮步引著亦歆進了內(nèi)堂，微微一請，向里面?zhèn)鞯溃骸肮媚飩儊砜腿死玻　?/p>

內(nèi)堂比之門面更加富麗堂皇！額，雖然用富麗堂皇來形容一個妓院有些夸張，但一進去確實能給人一種輝煌大氣的感覺。大堂非常之寬闊，盡是鑲金鑲玉的門柱、壁畫，在樓梯與其他地方的裝飾之中，粉紅之色也到處可見。讓人更為驚詫的是，如此豪華的地方但卻沒有壓迫感，甚至讓人感覺不到俗氣，反使人能不知不覺的放松下來，沒想到一家妓院能有這樣的氣魄。

這地方上下總共三層，底下是普通吃花酒的，二、三層均為單間，供尊貴客人好好地“暢談”。呵，還真是好不熱鬧！看穿著的確盡是達官貴人，如果不是這里脂粉氣甚濃，嬌嫩之聲一片，處處皆是春光旖旎，亦歆還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個“高級”會議室。

這時，只見迎面立刻來了數(shù)個姑娘，盡是花枝招展，身著幾近透明的長裙，凹凸有致的身形若隱若現(xiàn)，很是露骨。

亦歆嘴角微微一揚，一時玩心大起，既然來了，必要不辜負此行！所以也并不太在乎她們一個個對自己左擁右抱的，不過只是多少有些擔(dān)心自己的身份被拆穿而已。

幾個女子一擁而上，將初來乍到的亦歆圍得水泄不通。亦歆也沒想到這些人見了花錢的主子來了就這么熱情，難道這才是妓院應(yīng)該有的氛圍？

最后還是那綠衫女子有眼力見兒，趕忙上前解了亦歆的困窘，“呵呵，這位小爺可是第一次來我們怡芳院，不知小爺是想先到閣樓上聽聽小曲呢，還是先讓姑娘們陪著喝些小酒呢？”

亦歆感激地看了一眼綠衫女子，她可太懂事了。亦歆揚了揚眉，刻意粗著嗓子道：“讓這幾個姑娘服侍別人吧，我自己上樓去聽個曲便罷。”

那綠衫女子淺笑盈盈，揮手遣散了怏怏不樂的姑娘們，沖著身后的一個小廝揚聲道：“帶這位客官上樓。”

那綠衫女子看似應(yīng)是個掌事的，精明干練。聽旁人都叫她惠娘，這也真不像是個妓女的名字。而且看她這么年紀輕輕就能掌管這么大的妓院，也可見她心智沉穩(wěn)。而且她的氣質(zhì)也并不似普通的妓院中人，叫惠娘倒也不為過。在電視里看過那么多的經(jīng)典形象，相較之下，惠娘實在不像是個老鴇。亦歆不禁對她上了心思，她的身份絕對不是那么簡單，看樣子這里的水也很深啊！

正在沉思，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二層的一間小香閣。里面一張小巧精致的紅木圓桌，再往進走，拉開正對面的金粉色紗簾，便正好能將一樓歌舞的地方盡收眼底。跟隨的小廝只站到了閣樓口，等候吩咐。從二樓往下看倒是感受完全不同，站在底下只覺這里寬敞，但少了些愜意，相較之下，還是從二樓這樣一覽眾山小，更有一種似能掌握全局的穩(wěn)妥之感。不稍片刻，惠娘已親自端了一盤小菜以及一壺上好的女兒紅姍姍而來。

她輕輕抬眸微微一笑，“‘公子’請嘗嘗我們怡芳院自家釀制的女兒紅。”

她的“公子”二字說的很刻意，讓亦歆的心弦立刻繃緊，嘴角斜了斜，笑道：“好香！”

她正欲接過，可誰知那惠娘在她即將碰到酒杯之際，一時未拿穩(wěn)，眼看著就要掉地。亦歆自小習(xí)武，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力道適中，分毫未差，輕易就將酒杯穩(wěn)穩(wěn)托住，酒水一滴未灑。

輕輕放于圓桌上，亦歆不禁皺了皺眉，惠娘趕忙賠笑道：“公子好身手啊！”

惠娘將這幾個字說得很重，像是在強調(diào)什么。亦歆原本微皺的眉頭鎖得更深，怡芳院看樣子是藏龍臥虎啊。這惠娘，絕非一般人！

亦歆只是淺淺一笑，“惠娘過獎了。”

并不多嘴，亦歆倒也是個隨遇而安的性格，既然來了當(dāng)然要好好的享受一番才不算虧待了自己啊！她先是叫了幾個歌妓給她這“大爺”好好的娛樂了一下，然后將這里最好的點心和招牌菜都叫了上來。哼！誰讓他慕容沖要好端端的氣這姑奶奶，亦歆可是打定主意了，今日定要狠狠地宰他一頓方解她心頭之氣！

正吃得興起，突然心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傷感。看著周圍的“燈紅酒綠”，總認為自從來到了這個世界，沒人幫助她，沒人照顧她，更沒人安慰她，多的只是爾虞我詐和機關(guān)算盡，太累了。曾經(jīng)很多次都想沒心沒肺的發(fā)泄出來，可是就連這么一個機會都不給她。雖說現(xiàn)在錦衣玉食，每天都有人伺候，可那都不是亦歆想要的。甚至現(xiàn)在對她來說前路都是一片渺茫，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會遇到什么事，變成什么樣子。

想著想著，也就沒了什么食欲，面對著一桌子的菜，居然無法下口。突然有種想立刻見到慕容沖的沖動，莫名覺得那樣自己會安下心來。奇怪的想法支配了她奇怪的行為，說風(fēng)就是雨，她站起身就準(zhǔn)備結(jié)賬……

亦歆只覺得自己還真是史上最命背的人了，原本還想要瀟瀟灑灑的賺他一筆，現(xiàn)在才知道不花錢的大餐真的吃不得！瞧，報應(yīng)來了吧！亦歆原來一出門零花錢從來不斷，又因為家世的緣故，亦歆自小就很獨立，錢都是自己管理的。

而這次出門亦歆雖然是慕容沖的小廝，理當(dāng)是她裝錢，可是這古代的衣服實在是不習(xí)慣，又不好放這古代的錢幣，她就將所有的盤纏都放到了慕容沖的口袋里。再加上亦歆十幾年養(yǎng)成隨身帶錢的習(xí)慣，以至于當(dāng)她海吃海喝的時候完全忘記了自己現(xiàn)在是，身無分文！

亦歆滿臉的黑線，郁悶至極。現(xiàn)在也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死哪兒去了，怎么辦？這可怎么辦吶！最讓人無語的是，一直站在樓口的小廝見亦歆突然站了起來立馬就湊了上去，手腳那個利索呀，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一直在搞監(jiān)視呢！

那小廝見亦歆面色不善，以為是有什么不滿，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大爺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亦歆聞言只是訕訕地笑著，她相信，現(xiàn)在她的笑容肯定比哭還難看。再這樣拖下去，就不僅僅是丟人的問題了。亦歆在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好幾個小廝都是身寬體壯的，很可能是這大妓院的保鏢，不知道如果他們誤會自己是吃霸王餐的，那幾個人會不會直接就上啊。就算亦歆身懷武藝，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啊，再說了，還都是些大男人。

她輕輕咽了咽口水，尷尬的笑了笑。就在轉(zhuǎn)身之際，無意間看到樓下剛進來個白衣翩翩的公子，說不上的貴氣，一看便知身份不凡，而身邊只跟了一個下人。亦歆眼波一轉(zhuǎn)，計上心頭。嘿嘿，那人肯定是個有錢的主，不如……就先借借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