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包容天下

“呵呵，姑娘你的眼珠子都要瞪下來了呢！”

聽見惠娘那嬌滴滴的聲音，亦歆才算是回過神來，很是詫異的問道：“你……你怎么會在這里？難道你真的跟他們有關系？”

惠娘似乎并不著急回答她，而是嘴角含著一抹匪夷所思的笑容看著坐在床上的亦歆。半晌，她才說道：“果然是個尤物啊，怪不得他對你那么特殊。你說的不錯，我是個細作，不過我只跟慕容沖有關系，也只效命于他，所以你應該知道如果讓慕容泓等人知道了是什么后果。”

惠娘說的前半句亦歆聽的有些模糊，不過后半句她可是聽明白了，她當然知道這之間的利害了，還用她說！亦歆輕輕地點了點頭，“不過，你突然來找我是為什么？”

惠娘繼續含著她那讓人不怎么舒服的笑容，輕輕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這半年你們躲得很是隱蔽啊，連我都沒查到。自從他魯莽的救出你之后，那家妓院也被我關閉了。我四處打探，最后知道高蓋他們來了慕容泓這兒，我就一直在這附近守株待兔。就在我都要放棄的時候，你們終于出現了。我前兩天也是剛聯絡上了慕容沖去執行了一個任務，所以直至今日才來找你。”

惠娘要么不說，一說就全都說了，不過她還是沒告訴亦歆找她究竟是為了什么，亦歆不禁皺起眉頭來，“可是……我能幫你什么嗎？”

惠娘突然神色變得越發復雜起來，又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是真的愛他么？”

亦歆微微一愣，不知她是何用意，卻回答的毫不拖泥帶水，“是！”

惠娘聽到這個答案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說道：“我來找你并不是為了讓你幫我什么，而是因為，你真正能幫到的人是慕容沖。我想你也知道他現在的處境，難道你希望你的男人就這么窩囊的過一輩子，而且還是因為你！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早就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救他，更何況那樣選擇也不見得是壞事，你照樣還能夠錦衣玉食，重要的是，你的男人也能好過。如果就這樣下去，你能保證他以后不會后悔嗎？權力對他才是最重要的，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區別！你……好好想想吧！”惠娘說完便越窗而走了。

她說的很直白，亦歆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原來她來見自己是為了給自己指條“明路”。亦歆心里頓時五味陳雜，不知是悲還是哀。她還記得自己對高蓋的承諾，難道這么快就要兌現了嗎……

“亦歆，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又悶悶不樂的？”慕容沖早已將那件事拋之腦后了，當初那樣沖動，慕容沖也是后悔不已，今日好不容易抽出一點空閑想要和好，可慕容沖那高傲的個性，讓他說出道歉的話，可確實是很困難。卻看懷中的亦歆則是一直默默不語，最近見了她都是這樣，似乎這一次的冷戰令他們之間真的不像從前了。想到這一點，慕容沖心里就是一慌，抱著亦歆的手臂也不由得一緊。

“沒什么！”亦歆說著就將慕容沖毫不客氣的推到一旁，臉色很是難看，“你都已經丟了官了，每天真不知道還有什么可忙的，那慕容泓現在也被苻堅冷落已久了，我看吶，你們兄弟二人馬上就沒戲唱了！”

慕容沖怎么都沒想到亦歆突然會是這個反應，明顯的一愣，“亦歆......你怎么會這樣說！”

“我說的不對嗎？當初就是看到你有發展前途，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會那么緊追著你不放。你后來失了憶，我就是怕你不打算回來，所以才會刻意的讓你記起所有的事情。你以為經過這么一件事，我還會像以前一樣甘愿與你過什么都沒有的日子嗎？慕容沖，你不要怪我變了，是你帶我進這權力爭斗之中的，是你讓我漸漸的明白了權利的重要！”亦歆近似歇斯底里，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顧，只要能讓她盡情的發泄，就好。

她說完這句話，也清晰的在慕容沖的眼中看到了驚愕和徹骨的痛。心疼，真的很心疼，可是亦歆沒有回頭路，她別無選擇。

“亦歆，你放心，我早晚有一天會讓你看清，誰才是這亂世的主宰！”半晌，慕容沖仿佛才漸漸的回了神，他心中有說不出的復雜，甚至連眼神中的所有情愫加起來都表達不完全。他狠狠地放下這句話，說完便揮袖而去。

亦歆聽到她說這樣的話不知是喜還是憂，也許換成別人，早就死在他的劍下了吧！他就是這樣，冷酷暴力！可是他對自己，總是會突破底線。亦歆想到這兒不自覺地自嘲了一下，她知道即使生了這么大的氣，自己的鳳皇還是愛她的，光這一點，亦歆就已很滿足了。所以，她一定要幫他實現多年的心愿，這也算是為被自己搞亂的歷史做一點貢獻，拯救難民于水火之中。

深夜，亦歆趁著他們都已入睡，守衛又松懈。自己捻手捻腳的從房中出來，不時的還抱怨自己將輕功荒廢了這么久，都是慕容沖把自己保護的太好了。幸虧有些武功的底子，否則，非讓抓住不可！她跑到后門，乘上一匹快馬，日夜兼程朝皇宮而去......

她走得很干脆，還記得自己去找藍暻瞳請求他配合自己時藍暻瞳曾問過她，為了他讓自己這樣身犯險境，還費力不討好，值得嗎？可亦歆只回答了他四個字，“義無反顧”，再說她也已經不再是那個只會為了自己而活的小丫頭了，這次的決定也是為了拯救這里的子民，畢竟禍都是她一人闖的，不能讓天下所有人來承擔她自己造成的惡果！

走之前亦歆只給慕容沖留了一封簡短的信：“對不起，謝謝你陪我走過的歲月，讓我成長了不少。但就是這個成長讓我知道了，我想要的是什么！我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和一個英雄，一個能夠坐擁天下的人在一起，也許當初跟你走也是這個原因吧！本來在你失憶了的時候，我曾放棄過，但是你自己又勾起了我的欲望。現在的你什么都沒有了，所以我要離開你！如果你還想和我在一起的話，那就等你有所成就了，再來找我吧！也許你會認為我很虛榮，但這就是我，一個真正的我！”......

第二節、走到盡頭

亦歆并不覺得自己這個決定有多突然，其實這樣的想法似乎在她和慕容沖離開了小村莊之后，就已經在心底留下了一個小小的萌芽，只是亦歆刻意的限制，不讓它繼續生長而已。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著全身而退，甚至她都不知道事情能不能順利地進行，只是現在她別無選擇，只要是能幫助慕容沖，讓歷史回歸正途，一切都值得。

即使亦歆再怎么努力的趕著路程，等到了皇城腳下，看到那個曾經的深宮大院，曾經那個集愛恨情仇于一處的地方的時候，她才發現，想要進去，好難啊！當刺客？那直接就會被殺！

著高高圍墻又豈是一般人可以駕馭的，有多少人懷揣著仕途夢，后宮夢，富貴夢，權欲夢。可就不知，這里有多么的骯臟和黑暗，陷在這里的人，都是可憐的。

幸好在宮中還有慕容凌，幸好她一直都沒淹沒在張夫人的詭計下。亦歆斟酌來斟酌去，現在的宮中，只怕也僅有慕容凌還可以解決自己的問題。飛鴿傳書，這還是慕容沖當年教會她的“通訊方式”，在這個年代還真是方便快捷。慕容沖曾經為了能更好地接收太后的消息，就將如何傳喚他們姐弟倆親自調教的兩只信鴿口技全教給了她。

看樣子，還真是感謝當初慕容沖對她的“利用”，真的是幫了她大忙！

亦歆在信中也并未多說，只匆匆寫道：

“清河公主：

我可助你除掉張夫人，只是有個不情之請，望公主能助我重回掖庭，以便我接近苻堅，取回龍權！切記，此事與鳳皇無關。如若告知，計劃將全部破壞！————故人，冷夏亦歆”

看著慕容凌的信鴿越飛越遠，亦歆的心也是從未有過的沉重。奇怪，當初做了這樣的決定之時，心里也只是單純的傷痛與悲哀，卻并沒有這么大的包袱。可現在慢慢冷靜下來，才發現這條路真的很難走。

但是她不會退縮，曾經只是為了慕容沖，現在還兼顧著天下蒼生的命。所以，無論多少荊棘，她都要自己斬斷。

慕容凌也是個聰明人，這幾年亦歆與慕容沖的境況，想必也定有所了然，即使慕容沖不告訴她一切，她自己的眼線也是很成熟的。慕容凌一直在宮中久居，應該很容易就會相信亦歆這個借口。

沒錯，只是個借口，亦歆雖然很不想做什么犧牲的舉動，她還沒那么想得開。但是她心里也清楚，這次見苻堅，恐怕是兇多吉少。苻堅他即使是仁厚出了名，但是他畢竟是個帝王，脾氣自然也不小。

亦歆現在最怕的，并不是這些，而是萬一她豁出了命，苻堅還是氣不順，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之所以會肯定慕容凌能答應，只是因為她也很清楚現在的局勢，張夫人一手遮天下，慕容沖又只能寄居于慕容泓屋檐下，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迫在眉睫了。既然是白白追上來的踏板，那她豈有拒絕的道理呢！

而她也沒那么笨，慕容凌很清楚地知道亦歆在慕容沖心中的地位，再者，高傲如慕容沖，他又怎能允許靠一個女子挽救了他的命運。如果真的告訴了慕容沖真相，那豈不是這白肉又要飛了。不是她自私，只是為了慕容沖，為了慕容家族，為了千秋大業，她慕容凌別說是一個冷夏亦歆，就是她自己也可以拋棄！

果然不出亦歆所料，沒多久，那信鴿就乖乖的飛了回來，紙上只有匆匆數字：“我會想辦法，你且安心等候。”

幾天之后，苻堅似乎有場大仗，慕容凌只說是要去寺廟，為苻堅的必勝之戰而祈福。出宮路過之時，也便是接亦歆回宮之日。

慕容凌一定會因為這一舉動而備受苻堅喜愛的，以亦歆對歷史的了解，這一戰，毋庸置疑，定會全勝。

“亦歆很感謝你的幫助，待我進宮，自己會向苻堅說明我的清白。”亦歆隨著慕容凌來到了附近的寺廟，等住持一步步都安排妥當之后，她才屏退了眾人，留下亦歆一個。

這么久沒見了，慕容凌似乎沒什么改變，依舊是那樣美麗。可是，在她無人能及的容顏下，似乎隱藏的故事與悲哀越來越多，顯得也比以前越發穩重了。她看到亦歆也只是無害的淡淡一笑，因為她們之間從來都沒有什么陰謀，只有單純的利用和認同。

慕容凌并沒有回復亦歆的問候方式，她的第一句話，就是，“沖兒，他可還好？”

慕容凌的確是很愛很愛慕容沖，亦歆其實也有些不太明白，慕容沖和慕容泓都是她的兄弟，為什么她只是對慕容沖那么上心呢？

知道她很掛念，所以亦歆也趕緊就接了話，“你放心，他一直都很好，衣食一直都不是他用擔心的問題。只是，可能心事更重了些。”

慕容凌慢慢抬起頭，眼中有著難言的復雜，“這是必然的，沒了官職，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怎能不上心。更何況，你現在也離開了他。”

亦歆看著慕容凌在說到最后，眼中不經意流露出的心疼和糾結，知道她什么都明白。可是那又能怎樣？能放棄嗎？慕容沖也是亦歆最后的留戀，所做的一切都只為與他在一起。現在他們分隔一方，在臨走之際，亦歆還狠狠地刺了他一箭。可就算心疼到崩裂，她又能回頭嗎？

那飛檐上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好大的一座宮殿似的建筑，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在湛藍的天空下，紫禁城那金黃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頂，顯得格外輝煌。

亦歆不敢耽擱一刻，回了宮就直往苻堅的寢宮而去。現在皇上身邊的人也基本沒什么變化，在看到亦歆的一剎那，都嚇了一跳。也不敢耽擱，趕緊就向苻堅通報，畢竟再怎么說，她也是苻堅昔日的心頭愛。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亦歆依舊只是向苻堅微微一服身，始終沒有下跪。

苻堅看到了這幾年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兒，驚訝無比。雖然有剛才管事太監的通報，可是真正看到“活人”的時候，聲音居然有了些許的不穩“紫鳶，你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回來？”

苻堅的眉頭深深的皺起，心里很是不甘。這么久，自從亦歆出逃之后，他的心就沒放下過。雖然他很生氣，但是另一方面也在為亦歆擔心著，不知她是生是死。直到張夫人提到的“蛛絲馬跡”，才發現了一些眉目。

原本以為再見到她的時候，一定會立馬下旨處死她，可沒想到，心底居然還會飄出一抹令他不知所措的安心。這樣的察覺，就只令苻堅更是惱怒。他大聲的呵斥著，“紫鳶，你為何又會回來？難道真是不怕死嗎？還是......你回來是想殺死我，給慕容沖和你自己報仇？”

當年的追兵，果然是苻堅派的！亦歆甜美的一笑，“皇上多慮了，紫鳶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而已又怎么能傷害天子分毫……只是，紫鳶現在已經想通了某些事，所以是前來懺悔的！”

“哼，懺悔？你這個美人不是向來都很理直氣壯嘛！怎么，現在才知道了你當年犯的錯？”苻堅一聲冷嘲熱諷，說的亦歆不禁有些心虛，其實對于苻堅來說，她的確是沒怎么考慮過他的感受。在亦歆的潛意識中，他這個皇帝也已經得到的更多了。呵呵，說來也巧，這無論是紫鳶還是亦歆，好像對苻堅都不怎么感冒。

苻堅好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并沒有繼續這個無所謂答案的問題。他用眼神示意著身旁的章瑞，只見那章瑞立刻便不知去干什么了。不一刻，回來的時候手里還拿著什么。苻堅緩緩地伸出手結果一個不大，裹著錦布的東西。他眼神極其的怪異，像是報復，像是嫉妒，更像是心痛。他，居然從那布里掏出了一枚玉佩，二話不說，一揮手便狠狠的摔到了亦歆的面前。啪，清脆的一聲響，玉佩跟著應聲而碎。

亦歆一眼辨認出那玉佩就是當年慕容沖送給自己的鳳凰玉佩，它在苻堅這里，亦歆并不覺得意外，只是苻堅居然還將它完好的保留到現在，亦歆真是有些不能理解。看著鳳皇兩字被摔得分了家，亦歆的心里比刀剜還難受，她與他之間的故事的結局也就猶如現在的這枚玉佩一樣了吧！

他們終是，走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