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將功補過

“好好看看，別告訴我你沒見過它！當初你就說，與慕容沖是好朋友，現在看來，你們的‘友情’還真是牢不可破??！這么塊兒世間唯一的玉佩，慕容沖這么多年一直貼身的玉佩，就連朕也是后來才知道了它其中的含義。就這么輕易的給了你，你希望朕不懷疑你此次回宮的目的？”苻堅越說越激動。

果然世間沒有不透風的墻，既然苻堅能查到那偏僻的村里去，又怎么會問不出這些東西。只是亦歆現在突然替張隱好不值啊，他用生命保存下來的秘密，就這樣被某些人輕易地揭發。那這樣的犧牲，還有什么意義？

強力壓下心中的痛，亦歆似笑非笑的說道：“呵呵，皇上不必緊張！放心，奴婢不是來尋仇的，否則，幾年前就回來了，還用等到現在？而且還用了個這么明目張膽的方式？我可是見過您那些皇宮守衛軍的，即使有了慕容沖的援助，只憑我一人的力量，那也和笨到自尋死路沒什么區別！”

苻堅一聽也頓時來了興趣，語氣中透著明顯的嘲諷，“哦？你突然來此既然不是為尋仇，那難道是來自首嗎？”

“沒錯，當然是自首！”亦歆的聲音篤定而自信，非常淡定從容，的確一點自首的樣子都沒有。

苻堅看著亦歆一臉的嚴肅與鎮定，原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原諒“紫鳶”，他可是大秦天子，怎么能被一個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上！可是在真的看到“紫鳶”就這樣站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心里突然多出了一絲欣喜，不知是因為自己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她，還是因為自己是真的有這么喜歡她，總之，他還是這般在乎她。而且，在“紫鳶”的身上，還能隱隱約約看到些連慕容凌都沒有的類似于慕容沖的影子。

苻堅明白這次無論紫鳶是以什么樣的理由再次站到自己的面前的，自己一定不會在輕易的放棄她，“紫鳶，到底為什么？你到底為什么回來？是慕容沖待你不好，想來朕這兒了此一生嗎？”

說到這兒，亦歆才“噗通”一聲雙膝下跪，“皇上，奴婢知道您是千古明君，您的仁慈試問天下間的人誰人不知啊！那慕容沖當年只是可憐我，又正是年輕氣盛之時，才會一時犯下那彌天大罪。當初并不是慕容沖大人要帶奴婢走的，只是奴婢害怕丟了性命，擅自逃跑，除了皇宮這才遇到正要到平陽上任的慕容沖大人。奴婢此次特來懇求皇上看在慕容一族多年為皇上效力的份上，就寬恕他吧！”

本來以為苻堅不會那么容易相信自己的話，可沒想到，苻堅并沒有露出太多的懷疑，“哼！我料他慕容沖也不敢！本來朕以為你們只是在宮中有些曖昧而已，雖然生氣，但一直也給你們機會。你當年趁亂逃走，也只是以為你貪生怕死而已。直到有一日，姚兒將那枚玉佩擺到了朕面前，告訴朕這是在一個小村子里發現的，而且是一男一女。朕才猜到，只怕是你們二人暗度陳倉！哼，說起來還是朕給了你們機會！朕之前還命張玉迪（張夫人的父親）給平陽分了那么多的兵力，讓他能更好的利用那里的大臣，只是沒想到不知為何會發生混亂。虧得朕還擔心他，發下了搜查令，查找他的蹤跡！哼，原來你們就是這么報答朕的！”

怎么，怎么會這樣！難道她和慕容沖都猜錯了嗎？這也太諷刺了！現在一切都明朗了，那些黑衣人的確是張夫人派來的，可是那些官兵，卻只是苻堅派來的鎮守平陽的！呵呵，恐怕是張夫人一見并未刺殺成功，害怕東窗事發，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就讓他爹在那些苻堅派的士兵和搜查的官兵里做了手腳，就演變成了這樣……

這么說，她和慕容沖所謂的大逃亡，簡直就是誤會一場？這……這也太諷刺了吧！那他們受了這么多年的罪，包括今日亦歆的付出都是本來可以完全避免的？這一切一切的巧合，簡直是毀掉了他們的僅存的幸福！

如果他們當初不鬧別扭，如果當初他們可以對苻堅不存在那么大的偏見，如果他們可以對彼此更加信任，現在是不是就可以平靜安逸的一直到慕容沖的生命結束？撕裂般的痛苦都化成了最最悲哀的自嘲，這樣的結局，是否是注定還是老天的玩弄？

亦歆知道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如果讓苻堅知道慕容沖一直都是有預謀的，那他就更危險！深吸了口氣，細細想來，其實現在的狀況已經比亦歆自己估算的，要好很多了。最起碼，這皇帝到現在也還可以比較理智的與亦歆對話，沒有被氣到昏頭。

苻堅聽到這兒終于知道紫鳶此次回來的用意何在了，心中只覺諷刺。不禁放聲大笑，“好一個重情重義的紫鳶啊，你可知你所犯的皆是死罪！居然還敢到這里來替那白虜小兒求情？我真是萬萬沒有想到，那白虜小兒現如今要靠一個女人來保住自己的賤命，以求茍且偷生！”

“皇上所言極是，他已經嘗到了苦果，就請皇上法外開恩吧！”亦歆說著又是向苻堅深深一拜。

苻堅總算是恢復了一些漠然，他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亦歆前來的用意，“你怎會知道朕就一定會答應你的要求呢？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呵，亦歆就知道苻堅會這么說，不是她面子大，而是江山的面子大！

亦歆微微一笑，道：“奴婢不敢高估自己，但是奴婢知道皇上乃是千古罕見的仁君，才敢出此下策，賭上自己的一條賤命。再者，慕容沖現在雖然也是只受傷的老虎了，可畢竟也還是只老虎，早晚都有醒來的可能。我想您也知道，現在如果把慕容沖逼急了，對您也沒有好處啊！如果現在跟他們慕容家族硬碰硬的話，您也沒有百分之百的勝算不是嗎？否則您早就借此機會向慕容垂（即慕容沖的叔叔）一派發起進攻了！而且若是您現在再將慕容沖官復原職的話，他一定會對您感恩戴德。也就會明白如果想繼續當官過安逸的生活的話，就應該以您馬首是瞻，而其他人也能看到皇上您的仁慈，您的偉大。自然也會有更多的百姓擁戴您，臣服與您廣闊的胸懷。對您來說這豈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更何況……在您的心底真的舍得殺了曾經陪在您這么多年的人嗎？紫鳶相信陛下你絕不是如此絕情之人?！?/p>

苻堅看著亦歆講的頭頭是道，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個小女子竟然這么厲害。他不自覺地從龍椅上走下來，慢慢踱到亦歆的面前，用復雜的目光盯著她，這使亦歆很是不自在，“皇上......”

誰知苻堅突然莫名其妙地一陣大笑，將亦歆嚇了一跳，“紫鳶你到還真是冰雪聰明啊，如果我給你一個機會將功補過，不僅答應你的要求還可以留下你的這條命，不知你可愿意??？”苻堅說著，右手上前，溫柔的撫摸著亦歆柔嫩的尖下巴。

這樣的妙人，如果就這么讓她香消玉殞，似乎也有些太可惜了。

亦歆看勢不妙，立即向后退了一大步，跪地念道：“皇上圣恩，奴婢犯下如此大罪，不敢期望能留下這條賤命，甘愿受罰！”

這是什么意思，她都已經到這樣的地步了，竟然還會拒絕他，她究竟在清高什么！苻堅一聽，心底的憤怒自是不用言語，但是他卻并沒有發作。只是聲音冷漠的讓人生畏，“紫鳶，朕與那白虜小兒到底差在哪兒？為何你竟肯如此為他付出？當年他不也只是一個任由朕的擺布的奴隸而已！”

擺布的奴隸？可就是這樣一個你瞧不起的奴隸最終粉碎了你的帝王夢！皇上就是皇上，不管曾經有多么的珍惜慕容沖，如果一旦發現了他的背叛，也可以照樣輕而易舉的不屑一顧！

亦歆不禁笑了一下，她可不想愛的這么卑微，“皇上！您是人中之龍，而奴婢乃是戴罪之人，出身又如此卑賤，不配服侍皇上！”

這明顯就是推脫的借口，天子有著與生俱來的霸道，既然是她自己不識抬舉，那他就成全她“也罷，來人啊，將紫鳶抓入天牢，明年秋后處斬！”說罷，苻堅便轉過身不再看她。

亦歆從做了回來的決定之后，也就不在乎自己的處境了，只要能幫了他就好。自知是此劫難逃，亦歆也并未再做多余的掙扎，只是一心想得到苻堅的承諾“奴婢怎樣無所謂，只是皇上......”

“你放心吧，朕是皇上，既然答應你了，便會履行諾言！”苻堅閉著眼輕輕揮了揮手，已經不愿意再多看亦歆一眼。

第二節、生死之交

也不知道自己這究竟是什么命啊，與監獄如此的有緣。再一次進了天牢，只感覺自己自從穿越過來，一下子就從身價干凈的富家小姐變成了不良少女了，已經被“勞動管教”了好多次了。亦歆看著熟悉的環境不禁自嘲的想著，這味道還真是熟悉??！

“不過‘走進一間房，四面都是墻......’，這句話還說得真對??！”

亦歆自己在大牢里閑來無事，只能自我排解著。這次她再回來，不知是不是苻堅刻意地安排，還是慕容凌買通了獄卒，現在他們倒是對自己的態度好了很多。最起碼，在亦歆呆了這幾天，他們一直也從未動過刑。

“呵，我說紫鳶妹妹啊，你還真是厲害！都這樣了，還有心思念詩啊！”張夫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天牢的門口，趾高氣揚的看著又一次狼狽不堪的亦歆。

看到她，憤恨已經不能完全表達現在的心情了。亦歆也真的是很郁悶，怎么每次只要她一倒霉了，這張夫人就蹦的比誰都快。算算時間，這恐怕也是剛得到的消息吧，還真是速度?。∵€真是沒見過，挖苦人還有這么積極的！而且，她每天都沒別的事可做嗎？怎么好像全部心思都撲在了亦歆身上，這究竟是該感到榮幸還是該感到悲哀？

對此，亦歆只能無奈的笑一笑，“呵呵，原來是張夫人啊，我們......又在這里見面了！你別來無恙吧！”

張夫人也用一種極其優雅的方式回應了亦歆的挑釁，這么久的時間過去了，這個張姚身上的俏皮勁兒也變得穩重了不少。她抬起頭，說道：“托你的福，我很好！沒想到你的命還真是大啊，都讓你逍遙法外了這么多年！”

“張夫人真是愛說笑，若說命大，我又怎么比得上張夫人你呢？逍遙法外，配你更合適吧！”亦歆郁悶的沖她翻了翻眼皮，她還真是會倒打一耙，曾經就把所有的人命都算在了亦歆的頭上，現在還好意思說是自己逍遙法外？難道只要是不與她合作的人，都算是犯法嗎？這張夫人還真能代表王法??！

張夫人并沒有因亦歆這句話而生氣，而是微笑的看著著滿臉塵土的亦歆，正欲反駁，只聽見一聲銀鈴般動聽的聲音，道：“呵呵，沒想到張夫人看一個犯人這么積極，比我來得還要早?。　?/p>

亦歆立刻來了精神，這個聲音，對于現在的亦歆來說，簡直是天籟之音??！張夫人也聞聲看過去，只聽到她對著來人嗤之以鼻，“呦，這不是清河公主嘛！呵呵，我是因為太關心紫鳶，畢竟也在一起相處過。妹妹你是因為這幾年皇上一直都沒怎么去過紫宸宮，實在是閑來無事才來的吧！”

慕容凌對張夫人的冷嘲熱諷不以為意，淺笑了笑，“呵呵，姐姐見笑了，皇上雖不曾來我這兒，妹妹卻也是逍遙的自在吶，總比天天都費勁心機要快活的許多，你說呢？”

“呵呵，那妹妹你與紫鳶好好的敘敘舊吧，我先走了?！睆埛蛉讼騺矶伎床粦T慕容姐弟，并沒有再多說什么，便拂袖而去。

看著張夫人離去的背影，亦歆再也按捺不住，即刻便從地上爬起來，跑到門口，“娘娘你怎么樣......這段時間你受苦了，都是我連累了你！對不起，對不起！”

“不，這些都不能怪你！即使不是你的事，皇上恐怕也在就對我失去了興趣。你完全不用感到歉疚，你也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不過一個亡國之奴?；噬纤粊砦易襄穼m，我反而活的更快活！倒是你，這些年在鳳皇身邊受了那么多苦，后來不得已為了他回宮，現在又要繼續受苦。我真應該替弟弟好好的謝謝你！他前兩日已經恢復了官職，回平陽了，他飛鴿傳書，讓我告訴你，他知道你的用心，他說，不論你在走之前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他這一世認定你了。是絕對不會負你的，他說讓你放心，他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他……他說他知道？這是什么意思？”這才過了幾天，難道慕容沖想通的這么快嗎？那為什么對于藍暻瞳的事情，他就可以記那么久？

慕容凌坦然地一笑，雖然知道亦歆隱瞞慕容沖的原因，可是他們之間似乎永遠都可以這么互相理解，連慕容凌都很羨慕，“你可別怪我，我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慕容沖就已經猜得差不多了。他的情報網可是比我要厲害得多了！況且他那么了解你，我想你也知道瞞不住他多久吧！”

亦歆微微低下了頭，她當然知道，這一點她還是有些自信的，只是沒想到居然會這么快！

“他還讓我告訴你，之前那么多天沒有理你，并不是因為不理解你，看到你每天那樣悶悶不樂，他可是比誰都心疼呢！只是因為，哥哥（指慕容泓）刻意的挑撥，讓他不得不將計就計。所以，你也不需要多想。你放心吧，我也是很疼惜弟弟的，所以也不想讓他擔心那么多，但是，我想你也明白，他的心，究竟是怎樣的?！?/p>

聽慕容凌說了那么多，亦歆只覺得心里一陣溫暖，其實要是真正的靜下心來，這些她都知道。只是，現在說這么多也沒用了，當初沒有努力挽回，現在又能改變什么呢？

亦歆先緩了緩心神，有些擔心地說道：“不，娘娘，讓他千萬不要魯莽，現在他還不能得罪苻堅，否則不但救不了我，自己也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這點你放心，經過這么多，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盡管他的脾氣還是有些浮躁，但是為了你他也不會輕舉妄動的，他答應了你要干出一番事業，決不會辜負你這片心意！紫鳶，你真的改變了他好多！謝謝你！”

“千萬不要這么說，鳳皇他也改變了我，是他讓我知道愛一個人，不能只一味的想著自私的擁有他，要懂得付出。但是……對于現在的我們，其實無論再怎么掙扎也回不到過去了！”亦歆沉痛的眼眸看見慕容凌想說些什么，趕緊打斷了她的話，“對了，不知娘娘知不知道雅薰姐怎么樣了？自從雅薰和玥玲幫我出宮之后，就再也沒見她們?！?/p>

慕容凌聽了這句話，卻沉默了，臉色也突然變得陰沉，這讓亦歆更是焦急萬分，“娘娘您有話直說！”

慕容凌萬般無奈，在亦歆的逼迫之下，只能低頭說道：“紫鳶，那天晚上弟弟回來擊退了那幫刺客之后，便立刻有人發現你不見了，于是皇上派了所有的人在宮里宮外的找你。后來有一個侍女，在假山的后面發現了看守牢房的侍衛的尸體，皇上震怒，下令要徹查，可是久久沒有線索?；噬弦慌孪铝钜獨⒘怂信c這案子有關的侍女太監，可他們都是無辜的。最后雅薰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獨自一人去承擔了罪責，保住了玥玲，已被判處死刑，砍頭了！”

亦歆聽到這個噩耗，差一點昏了過去。她真的是個災星，又有那么多因為她而枉死的無辜人！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裁磹矍椋裁葱腋?，都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那這樣得來的，又有什么意思？冷夏亦歆，你又有什么幸福的資格！

眼淚似乎都要浸出血般的悲痛，不禁哀嚎出聲，“雅薰姐，是我對不起你！今生欠你的，來世我定當牛做馬報你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