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三。

幾周后的某天清晨七點四十五分，林云花站在蕭明的身旁，看到他整個人蜷縮在被子里，他從半夜三點就起來吐了三次，現在筋疲力盡的躺在床上，林云花判斷他患的是急性傳染病，有可能會一直上吐下瀉。

林云花關心的問：“你沒事吧？”

“我想是吧，沒事。”他虛弱的說。

“你不會死的，”她向他保證道：“只要你多補充水分，自然就會好的。”

蕭明懶的去想這些......管它什么病，或者是被誰傳染的，他只希望能趕快好起來，他從來沒有這么難受過，睡眠不足，因為干嘔而胃部絞痛、發燒。他很希望林云花能夠留在家里陪著他，根本不想在這個時候逞什么大男人的威風。

“我真希望留下來照顧你，”她一邊看著手上的表，一邊坐到他的身旁，握著他的手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會的。”

“拜托你留下來。”蕭明可憐兮兮的說。

“你知道我是個醫生，我們連自己生病都不能請假的。”

“只請半天假好不好？”

“我說的是真的，蕭明，我不能請假，”林云花說著，站起身來，拿起皮包說道：“我把水放到床頭柜上，記得一定要喝哦，還有，就是要多休息，我中午要是有空會打電話給你的，看你是不是沒事。”

“好吧，”蕭明回答，由于讓林云花感到不安，他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內疚感。

“晚上見吧，我會沒事的。”

林云花又給了他一個吻，讓他答應如果情況惡化，或是想要找個人聊聊，一定要打電話給她。

她走出房間后，蕭明覺得一切都好好的，當他聽到前面關上的聲音，突然一陣惡心襲來，結果他有吐在林云花精心放在床邊的洗臉盆里。

他無力的躺在床上呻吟著，不時的干嘔，在睡睡醒醒的狀態下度過了整個上午。中午前，他從昏睡中醒過來，聽到了手機在響。他用無力的聲音問道：“喂？”

“你聽起來很糟糕，怎么了？”陶雅怡在電話里問他。

“我病了，”蕭明簡短的說，“我從半夜就開始吐了，快要死了。”

陶雅怡笑著說：“我敢打賭你真的快死了。”

“不是，我真的......我......嘔......”一股嘔吐感襲來，讓他不得不爬到臉盆邊上，“抱歉，”干嘔了幾分鐘以后，他對陶雅怡說道。

“你還沒死，對吧？”陶雅怡擔心的問道。

“是啊，看來你是相信我了？”

“哎，誰叫男人每次生病的時候，總愛夸大其詞，”陶雅怡說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裝的，反正林云花會照顧你的。”

“她去上班了。”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一個人在家里？”

“這不是她的錯，”蕭明說，“她得......”

“我現在就過去，”陶雅怡斷然的說。

蕭明說：“你不用來啦，你還在上班。”

“沒關系，我已經好久沒有下午請過假了，我跟公司說家里有急事，然后就去看你，你要吃些什么嗎，你一定是餓壞了。”

“謝謝你，我不餓，”蕭明說道，“我一點兒也吃不下，你不要來啦，我會傳染給你的，萬一你半夜三點吐的話，誰來照顧你啊？”

“沒事的，”陶雅怡說，“我媽媽總是說我壯的跟牛一樣的，或許我可以驗證一下看看她說的對不對。”

半個小時候以后，蕭明穿著短褲和T恤去開門。

陶雅怡手里抱著一瓶葡萄適能量飲料，一串葡萄和一部《辣身舞》的DVD站在臺階上。

蕭明整個下午都所在被窩里。陶雅怡給他倒飲料喝，說辦公司的笑話給他聽，他睡著的時候，就靜靜的坐在他的身邊。

林云花回到家里，蕭明從她的表情看出，她因為把他一個人留在家里而深感愧疚。這讓他一下子犯了難：如果告訴她陶雅怡來過了，林云花一定會覺得更糟糕，如果不說的話，他又覺得自己欺騙了她，最后他決定什么都不說。

林云花問他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他撒了個謊，一個對大家都有好處的善意的謊言：什么也沒有做。

情景四。

幾個星期后，蕭明去了一趟松江跟沈偉哲、胡剛一起過周末。由于好長時間都沒有見面了，他們都玩的很開心，他們彼此交流近況，又不經意間碰上了幾個久未謀面的老朋友，但也有一些事不像從前了。這個周末，每個人都很忙，大寶的老婆為他約了兩個聚餐會，金韜去拜訪女朋友的父母，林姬則聲稱家里正忙著裝修廚房呢。

最后，他們約好了星期天中午在一家川菜館一起吃飯。可是金韜說那是周末，他得帶老婆出門，其他人說，除非他們的另一半也來出席，否則就不能出門。以前的那些大男人，現在都變成了“妻管嚴”。大寶帶著單珊（他結婚兩年的妻子）先到，緊跟著是金韜帶著他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胡剛也帶著他交往了三年的未婚妻走進了餐廳。

對蕭明來說，難得有機會看到朋友們帶著老婆，女朋友來到自己面前。

突然間，他有一種時光飛逝的感覺，這些人已經不再是莽莽撞撞的毛頭小伙子了。十年的時光，讓這些人從小男孩變成了事業有成、有妻有房的大男人。他們的生活中充滿了太多的操勞，讓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可以經常出來聚會了。蕭明已經記不起上一次他們全體去逛夜市是在什么時候了。工作、家庭和生活上的羈絆，讓相聚的時間變成了此生最為珍貴的東西。

他喝完了一輪后回來，坐在金韜旁邊的空位上，驚訝的看著滿桌的人：他們三三兩兩的討論者不同的話題。女生們在聽林姬說如何準備她和未婚夫的婚禮；大寶和老婆正在聽金韜說他上周末看過的薩姆.賴米導演的《鬼玩人》系列電影；胡剛和女朋友在討論如果鯊魚和老虎打架，哪一邊會贏。聽著如此多的話題，蕭明只好跟沈偉哲談論起了下午的這場聚會。他心里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沈偉哲說：“大家變成這個樣子，你覺得很怪，是吧？”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只是感覺......大家都變成大人了，每個人居然變了這么多。”

“我理解你的意思，”沈偉哲說，“我喜歡我們以前坐在酒吧里追女孩，胡剛倒在我們的沙發上，還有，我們兩個簡直就是《單身公寓》的翻版。”

蕭明笑著說：“你說的是電影版，還是電視版的？”

“當然是電視版的，”沈偉哲回答，“你是杰克.克魯格曼，也就是電視劇里的昆西md，而我則是更酷的托尼.蘭德爾。”

“我們可以為此爭論整整一個下午，”蕭明說，“因為你覺得自己比我更像奧斯卡......但是一點意義也沒有，對吧？”

“是沒有什么意義，”沈偉哲說，“你長大了，事情也變了，小蕭明，這只是生活的開始而已。”

“還有更多的事情會變嗎？”蕭明問。

“當然，”沈偉哲說：“我知道金韜和老婆一直想生個孩子，胡剛和羅娜也已經準備買房子了，打算搬到XH區，因為那樣離羅娜的父母家比較近，還有大寶，我上個星期才跟他來過這里，他說他的公司打算讓他升職。”

蕭明說，“那對他來說很好啊。”

“沒錯啊，”沈偉哲說，“這樣他就得呆在PD區了，雖然在一個市，但是卻不能再在星期三晚上出來到布魯酒吧里喝上最后幾杯了。”

“那你呢？”蕭明問，“你有什么打算？”

“我？當然會留在這里啊，胡剛應該也會常來這邊，我跟他其實根本沒打算離開SJ區啊。”

蕭明說：“你們大家就是我對松江的回憶啊。”

沈偉哲問：“那現在呢？”

蕭明聳了聳肩。

“我想你搬走是對的，”沈偉哲說道：“非常正確的決定，為了遲早要分道揚鑣的朋友而失去林云花，這是最不值得的。”

他們在飲酒作樂的同時，蕭明一直在思考著沈偉哲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一開始他只是以為，沈偉哲說他搬到黃浦和林云花一起住是正確的，可是他的話里好像還有別的意思。

剛過下午三點，大家就開始準備打道回府了。

“謝謝你把他們都找來了，”蕭明對沈偉哲說道：“真不敢相信我們從認識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過去的確有不少美好的時光。”

“是最好的時光吧，雖然我個人從來就不覺得，我們在每個時候都能明白。”

沈偉哲好像在思索著什么，他的眼神讓蕭明明白他一直想要說的話。

他不僅覺得蕭明搬到市區是正確的，而且還認為所有認為理所當然的事都應該得到重視，也就是說，他感謝蕭明給他的友情。

對沈偉哲的話，蕭明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因此他決定不做回答。

坐上開往市區的地鐵之后，他還在想著沈偉哲的話。

想著自己是不是也把陶雅怡的友情看作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是不是應該感謝她給予自己的友情。

蕭明撥通了陶雅怡的電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喂？”陶雅怡說。

“是我，我要......”他說不下去了。

“你要什么？”陶雅怡說。

“沒事，”蕭明停了一下，問道：“你今天晚上有事嗎？”

“去做頭發，吃香蔥乳酪，看星期五錄的《顆粒》。”陶雅怡笑著說：“你還在火車上嗎？”

“是啊，”蕭明說，“我大概七點多才會到，林云花會來接我，然后我們要去葉童童家里吃飯。”

“聽上去不錯哦，”陶雅怡說，“這個星期再找時間見面咯，”他掛斷電話，把手機塞進了牛仔褲后面的口袋里，然后扭頭看著窗外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