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人的丐幫
拜別了馬老爺,葉知秋一路回到洛陽城已是夜幕降臨。一路上他百思不得其解,可冥冥中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想要知道那些自己還不知道的,只有去找歡城了,相信他還在那間破爛不堪的房舍里睡覺,因為他們兩個說好了,白天歡城睡,晚上葉知秋睡。走在街上,葉知秋還在想著馬家,總之這次的馬家之行很別扭,也許是因為自己變換了身份的原因吧。
正想著,一個乞丐撞到了自己身上。“哼!”葉知秋假裝豎起眉毛,一把扶住乞丐,厲聲問道:“慌慌張張,亂跑什么,撞了本道爺還不賠禮道歉。”。乞丐一臉焦急的神色,連忙賠了不是,向西跑去。遠處正有幾個乞丐等著他,一行人交頭接耳向前而去。
葉知秋暗自嘆道,這年頭怎么乞丐越來越多了,偌大的洛陽城,倒底養了多少乞丐。轉念又一想,不對,這群乞丐分明是有意的向著城西而去,難道他們是丐幫弟子?那他們去城西又干什么呢?想到這,葉知秋拂了拂灰袍上的灰,露出得意的笑容喃喃說道:“就讓我余某人前去一探究竟。”。
尾隨著前面乞丐,葉知秋越發覺得他們是去找歡城的,心底暗暗犯起嘀咕,這群臭要飯的,難道真要去打歡城的主意?漸漸地,前方乞丐越聚越多,而在向前,確實就是歡城所在的那間民房。轉彎處,走來一個女子,雖然天上月亮不甚光亮,卻也難抵她那婀娜多姿的步履,遠看就知道一定是個美人了。
走近了些,略覺眼熟,卻又不記得哪里見過,但葉知秋知道,這一定是洛陽城內哪家青樓的姑娘,否則不會如此眼熟。啊,這個姑娘來這里干什么?估摸著,也是看出事情不對,所以才急忙的走掉了,她一個大姑娘,自然不會在這么多乞丐群里呆著。莫非,歡城也是尋花問柳之徒?趁自己不在,找位姑娘來陪自己。想想,就覺得好笑。
走近了歡城的住所,早有乞丐伸出竹棍,攔住他的去路。就在這時候,墻頭上分明多了一個白色的人影,不是歡城,還能是誰。一個輩份大些的乞丐,在眾乞丐中站了出來,指著歡城說:“歡城,你濫殺我丐幫弟子,今日,我姓張的要跟你算算這筆帳。”。歡城冷眼掃過,然后把目光定在說話那人身上,淡淡的說:“你幾時看到歡某殺你丐幫弟子?張舵主,別說我沒做過這樣的事,就算我做過,憑你們幾十個乞丐,就想跟我討說法,豈不是太看不起我歡某人了!”。
葉知秋被擋在外圍,歡城早已看見了他,他才想起,昨天夜里去追查阿丸。這些人,一定是看了阿丸的尸體之后,才來找歡城報復的。丐幫也真是厲害,歡城藏在這里,都被他們揪出來了,果然是天下第一大幫,人多也好辦事。可惜啊,這些人都是豬嗎,就算是歡城殺的,他們這六十幾個人就想報仇?不對,丐幫弟子眾多,洛陽分舵不止這六十多個乞丐。
歡城在墻頭上來回踱步,那姓張的舵主冷哼一聲,說道:“城里是六扇門那些兄弟的地盤,我們不便出手傷你,有膽子跟我們去城外。”。歡城把劍抱在懷里,撇了一眼葉知秋,回過頭對張舵主說:“你說的很對,我也不想跟我的朋友找麻煩,歡某人就去城北等你們。上次在城北,葉知秋就該死在我的劍下,只不過,這次將死之人變成了你們這群乞丐。”。說著,他已踏上了另一個房頂,展開輕身功夫,向城北而去。
葉知秋暗暗盤算,他為什么去城北,這里出城就是城西,何必跑那么遠?而且上次他要殺我,是在城南。對了,丐幫弟子眾多,歡城又武功高強,剩下不見的那些乞丐,說不定早已去城西外埋伏,這一招舍近求遠,其實是上上之策。難怪歡城不等乞丐答應,就先去了,他是怕乞丐不答應。
果然,張舵主抬頭不見了歡城,然后命身邊乞丐,馬上出城叫兄弟們擺陣城北。陣!莫非是丐幫的打狗陣?這可要見識一下。然后跟著丐幫眾人的身后,也向城北而去。張舵主回頭見一個穿青袍的怪人跟著自己,吩咐小乞丐說道:“去問問什么人,若是江湖上的朋友,就叫他不要插手此事。”。
小乞丐應聲答應,跑過來問葉知秋。“這位大爺,我們丐幫在此辦事,還請大爺換條路走。”。葉知秋滿臉不高興的說:“這路是你家開的?你們走得,我余勁濤就走不得?”。他故意把后面幾個字說的很大聲,前面的張舵主聽見后,馬上調轉頭,仔細再看葉知秋,果然是一身青袍裝扮的道士,都怪自己剛才沒認真,竟沒想到是余勁濤。
于是快步上前,鞠躬行禮,說道:“原來是余掌門親臨,可是為了上次敝幫為你通風報信之事而來洛陽?這怎么好意思呢,些許小事何需勞煩余掌門親自走一趟。”。葉知秋心里盤算,什么通風報信,莫非上次在煙雨樓外撞見余勁濤,是丐幫這群狗雜種給余勁濤報的信?試他一下再說。于是葉知秋回道:“余某確實是來答謝貴幫上次通報之情的,雖然余某久不出江湖,但也一直還記著江湖上的規矩,正所謂得人恩果千年記,至于答謝,當然是親自來的好。”。
張舵主笑著說:“葉知秋那個狗賊,盡然先奸殺馬家小姐,后又圖謀要害余掌門兩位高徒,弊幫得知消息,為余掌門送去消息是應該的。只可惜,他死在歡城手里,未免便宜了他。”。話鋒一轉,又說道:“可惜,弊幫兄弟招了歡城毒手,叫老前輩看笑話了。可恨,那歡城自恃武功高強,不將我丐幫放在眼里,這次名為來討說法,可弊幫在洛陽的分舵拿他卻沒什么辦法。”。
看來上次在知賓樓,我說錯了,就連余勁濤也是被幕后人算計了進來。葉知秋何等機靈,心想你這個臭乞丐,先把余勁濤欠你的恩情說出來,正好讓余勁濤記得欠你情,然后就想請余勁濤出手,幫你對付歡城了,是吧。可惜,本少不是余勁濤,別說幫你們對付歡城了,這次正好對付你。哼哼,你殊不知,自己方才一番話,已經露出破綻了吧。好,我就答應跟你們去對付歡城,做個順水人情給你,只希望歡城看我眼色行事,別一劍先殺了你們這群該死的。
想到這,葉知秋爽快的說:“正是揀日不如撞日,歡城十年前對老夫無禮,老夫早有意要收拾他,可你們也知道,歡城人送外號劍圣。我的落雁十八式在劍術造詣上還不及他,今日正好與你們的丐幫的打狗陣一起對付他,諒他有三頭六臂也必死無疑了。”。葉知秋心中也還是不踏實,然后也話鋒一轉,問他。“張舵主,貴幫弟子遍布天下,沒有十萬也有五萬,怎么洛陽分舵竟對付不了一個歡城呢?”。
張舵主嘆一口氣,說:“不滿余掌門說,如今中原還算太平,天下間哪有那么多乞丐,我們洛陽分舵雖有弟子近千人,可是會武的,只有二百多人。倒是江浙一代,今年倭寇橫行,雖有神秘幫派抵擋,卻不及倭寇勢大,以致民不聊生,那一代的丐幫弟子人數倒是多。”。葉知秋聽完,心中一笑,什么神秘幫派,不就是我二姐干的好事。要不是倭寇大膽敢劫過一次我鹽幫海船,二姐才懶得去剿殺他們呢。
葉知秋點了點頭,問:“那你們的打狗陣,可還厲害?”。張舵主把胸膛一拍,說:“余掌門請放心,打狗陣一出,除非歡城使輕功飛出陣外,否則就算是天下三劍都到齊,憑借我這二百人的打狗陣他們也出不來。”。
原來這么厲害!看這個張舵主的樣子不像說謊,既然說到天下三劍,今天我也得知了劍仙方滯青也在洛陽,那么不如再試他一試。于是說道:“劍仙生辰將至,劍神也已來到洛陽,準備為他慶賀。張舵主說話可要小心,陳壽天那個人倒不在乎別人說什么,但方滯青可容不得別人侮辱他。”。
張舵主“哈哈”一笑,對葉知秋小聲說:“小的,就是給方老爺辦事的,他老人家又怎么會跟小的計較。對了,我怕歡城跑了,這次殺了歡城,我再帶你去見方老爺,如何?”。葉知秋心中一涼,給方知情辦事,難道這件事,真的和方滯青有關系?頓時又裝作生氣的說:“哼,原來你有劍仙撐腰,對付區區一個歡城,劍仙一人出馬就夠了,何必還要老夫?”。
張舵主連忙賠不是,說道:“怪我、怪我、口不擇言,余掌門勿怪罪。方老爺子怕陳壽天知道他殺了歡城,所以一直不露面。聽說,歡城年幼時,方老爺子就想斬草除根的,但是陳壽天出面保住了歡城的小命。陳壽天還以朋友身份逼方老爺子發下毒誓,終生不得害歡城性命。”。
葉知秋暗中點了點頭,原來陳壽天救過歡城一命,看樣子歡城應該不知道,否則不會聽我說陳壽天來到了洛陽城,就想去殺了他。“既然方老爺子不方便出手,那老夫與你同去宰了歡城,提他的頭去給方老爺子慶賀生辰。”。
一行人來到城北外的荒地,歡城選這里的原因并不是丐幫在城西有埋伏,是因為他一個不被這群臭乞丐和葉知秋發覺的秘密。他,喜歡在月光下殺人,如果剛才去城西,恐怕月光還沒完全灑下來,人就已經死光了。而城北,以那群臭乞丐的速度,等他們來了之后,月亮也正好升到了最高處。這就是所謂的,遼東一劍破青天,殺人總在月明時。而他提起葉知秋,就是要葉知秋也跟來,如果丐幫有陰謀詭計,到時候還可以多一個人去猜想原因。
當年說出這句話的人,就是在月明之時死在歡城的劍下,而當時在旁聽見的人,才把這句話傳了出去。可是,死的那人萬萬沒想到,就算他臨死說出這句話,也沒能害死歡城。方滯青和陳壽天,竟遲遲不殺了這個大仇人的兒子,個中原委恐怕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了。
歡城久久等待,終于看見大隊人馬過來,而遠遠的他就看見了還在湊熱鬧裝作余勁濤的葉知秋。
眾人來到跟前,早有一個小乞丐對張舵主說:“啟稟舵主,城西的大隊兄弟還未趕來,我們……”。張舵主靈機一動對葉知秋說:“余掌門,是您先出手教訓這個卑鄙小人,還是由我們先出手?久聞余掌門的劍術通神,落雁十八式快如疾風,今天還是先叫我們丐幫的兄弟們開開眼界吧。”。
葉知秋恨的牙癢癢,好啊你個姓張的,我剛才在城內就說了,落雁十八式打不過歡城手中的快劍,你們人還未到,先把老子給賣了出去。再說了,你也未免太孤陋寡聞了,落雁十八式是慢招,以慢打快出了名的,你卻說什么快如疾風,也不怕被歡城笑掉了大牙。再看歡城,果然在對面露出了鄙夷的笑意。在葉知秋眼里,這份笑明顯是兩個意思,一是笑張舵主,二則是笑自己被先出賣了出來。
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按照余勁濤那個老牛鼻子上次對付自己的心態,這個人一定是很愛面子的,現在被抬了出來,想不打都不行了。可是,自己怎么會是歡城的對手呢,我所知道的,歡城并不知道。如果真惹惱了這個家伙,他一氣之下,真把我給殺了,可怎么辦。正籌措間,歡城帶著笑意,說道:“那歡某就先陪余老前輩過幾招,余老前輩的落雁十八式快如疾風,還望老前輩手下留情,給我留半條命,等會好收拾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
丐幫眾人聞聽此言,個個是氣憤滿胸,一個個叫嚷起來。葉知秋忙對張舵主說:“張舵主,貴幫弟子是用嘴巴取勝的嗎?還不叫他們住口,如此亂叫亂嚷,以后傳出去,豈不丟你們的臉?”。張舵主一聲棒喝,眾弟子才停止。葉知秋聽的明白,歡城剛才那一番話,分明是有意讓著自己,好讓自己的臉面大些。
于是戰戰兢兢走出人群,雙手抱拳,說道:“就讓老夫先來領教遼東名仕的高招。”。說著,抽出劍來。歡城動也不動,又說:“我看還是算了,余老前輩久不出江湖,閉關修煉這十年間,武功必定是登峰造極了,歡某自認不是你的對手,還是算了吧。再說,余掌門又何必強出頭呢,這時歡某與丐幫之間的事,旁人插手未免有失妥當。”。
是啊,江湖上沒這個規矩。葉知秋心里暗喜,好你個歡城,關鍵時刻給我找了個臺階下,你這兄弟,我交定了。于是收了劍,故作聲張的說:“張舵主,余某覺得歡城所言不錯……”。還沒等葉知秋說完,那姓張的已經改口叫他前輩,說道:“前輩,你剛才在城內不是說歡城十年曾對你無禮,怎么現在聽他一席言論就要罷手了嗎?莫非,你也怕他?”。
葉知秋大罵一聲“混賬”接著說:“我余某人會怕他?只不過他說的對,今天主要是你們丐幫和他之間的恩怨,我要貿然出手,別人豈不是笑話我為老不尊,破壞江湖規矩?”。張舵主又彎下腰,賠罪說道:“與前輩莫生氣,晚輩自然知道他不是你的對手,可我們今天合力殺了他,明日江湖上又有誰能知道。再說他曾對你無禮,你現在殺他,也沒壞了規矩啊。”。
歡城在一旁,一直好笑。葉知秋又說:“當然壞了規矩,按照規矩,今天該是貴幫出手,而我即便是要報十年前他對我無禮的仇,也要排到明天。”。哎呀,這下被歡城笑死了,自己裝余勁濤,險些上了戰場,看歡城笑的,日后肯定挖苦我。
歡城收了笑,劍不出鞘,指著張舵主,問:“你們是現在討說法,還是等人來齊了再討說法?”。
話音剛落,遠處一個人影飛來,人未到聲先到。“前方可是殺了葉知秋的歡城?”。葉知秋聽這聲音耳熟,頓時想起,前天詐死時聽過這人的聲音,不好,是陳壽天。歡城不知陳壽天曾有恩與他,這個愣頭愣腦的家伙,必定會和陳壽天拼個你死我活。于是快速沖過去,拉起歡城就要走,這一舉動,直看的張舵主一頭霧水?為什么余勁濤去拉歡城,他不是要殺歡城才對?
歡城一甩手,看著來人,低聲說道:“這人好輕功!”。葉知秋也再顧不得裝作川音,露出本來聲音說:“快走,日后跟你解釋。”。誰知歡城的倔強脾氣已經上來了,說道:“他來找我,不知何事,說不定是這些乞丐找來幫拳的,我怎能走,一走不是怕了他們!”。葉知秋強拉不動他,一時氣的把劍摔在地上,說:“你走不走?不走的話,我不告訴你那些秘密了。”。
歡城轉身抓住他手,焦急的問道:“你已打探出來是誰要害我們?”。葉知秋被他抓的疼,用好大力氣才掙脫出他的雙手,趕忙撿起地上的劍,說:“快走,找個沒人地方,我說給你聽。”。
陳壽天老遠看見有人跟歡城拉扯,怕歡城走掉,又說:“歡城,你可是怕了老夫?”。
歡城本來要跟葉知秋走的,現在一聽這話,更不能走了。于是說:“要走你自己走,他人還沒到,你就嚇成這樣,真丟人。”。葉知秋聽完,說:“我丟人事小,你要是錯殺了好人,就事大了。莫說你未必能殺他,就算你能殺他,也決不可殺他,否則你就會變成不義之徒。”。
張舵主聽了幾句話之后,終于想通了,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余勁濤。而他,似乎很怕正來到的這個人,不管是誰假扮余勁濤,總之他現在很明白,他和歡城是一伙的。于是,大喝一聲。“布陣,莫讓這兩個人跑了。”。然后心里暗暗合計,既然來的這個人武功那么高強,我就不能讓你們輕易走了。
瞬時間,六十幾個人已經排了一個大狗小陣,雖說比不上張舵主嘴里剛才說的二百人大陣,卻足夠讓這兩個人不能脫身。葉知秋眼見與此,只得又對歡城說:“待會,你萬萬不可和那個人動手,否則……”。歡城則不耐煩的說:“你要是怕,就自己走,我與他動不動手,與你無關。我就不信,跟他動手就變成什么無義之人,我都不認識他,莫非他還有恩與我不成?”。這一番話,說的斬釘截鐵,葉知秋吐了一口悶氣,想到,既然勸不動你,只要勸陳壽天了。希望他這個年過半百的人,不想你這么沖動。
本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