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瘋了。

壽春王府闔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因為小群主的逝世，那個冰雪一樣的美人承受不住這個巨大的打擊，變得神志不清瘋瘋癲癲起來。壽春王李成器亦怒不可遏，當時就氣得暈倒過去病了好一場，他在病床上含著血淚親自持著朱筆顫顫巍巍下發文書，發誓非要查清是誰害死了他最喜愛的女兒不可，抓到了一定五馬分尸，千刀萬剮施以凌遲，絕不心慈手軟。

原來小群主郜國的薨逝是那個喂養她奶水的奶娘造成的。

自從郜國受她照料之后，她便日日于郜國的溫暾浴水里加干花兒，撒少量單用時無毒的無色無味的冰漪花瓣。干花兒與冰漪花瓣合用時，兩種無毒的東西便成劇毒，短時間內它們的毒性并不強，但日子一長久，那劇毒就隨著熱氣被蒸入毛孔之中——最終越積越深，越深毒性就越滲入五臟六腑，但郜國的起居飲食，卻與常人無異。

其實不然，在奶娘的房間里，還找到了一個極其精致小巧的碧綠玉瓶，那碧綠幽幽郁郁，滑若羊脂，從中倒出清湛碧綠色的清涼瓊漿，頓時蓮葉清幽香味飄滿室內，那漿液甘甜醇正，清香饒舌，似深澗里幽潭里的一抔清泉，令人飲來沁透心脾，浸透心扉，回味無限綿長。另外，她給郜國所用的是經過天花粉泡水浸過后曬干的的木炭，那木炭能致人流產。

這兩種東西亦是單用時對孕婦以外的人無害，但奶娘似乎就要打定主意要置那么可愛的小郡主郜國于死地，于是她在喂養郜國的胸脯上涂抹了那如清泉般的漿液。就這樣，兩種單用時無害合用時卻是劇毒的東西最終導致了小群主才彌月就薨逝了。

奶娘則被儈子手凌遲致死。

那儈子手下手很準，一刀一刀將其身上的肉割下，足足割了三千刀，不多不少，剛剛好將她的肢體分割成片，接著再將她的咽喉割斷，最終再將她致死于劇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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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聽聞此事，沉重地表示哀悼。

十二月初七，是宮里欽天監為小群主郜國擇選的發喪日。做七四十九天過后，便開喪送訃聞，接著便是出殯下葬，入殮下墓。女皇為了安慰自己的皇孫成器也為了紀念自己可憐的剛剛彌月的重孫女，特別下達敕令，讓文武百官們一起送葬，派遣千名良衛精兵護送，又在沿途設祭施壇，張掛素色葬幙，使得長安城內人人扼腕長嘆駐足觀望，皆為那個可愛卻可憐至極的小群主悲慟哀傷，并以此營造一種千人哭喪萬人縞素的恢弘場面。

送葬這日，法鼓金鐃震耳欲聾，長長的大殯隊伍蜿蜒成一條雪色巨龍，直直從長安城頭延伸到荒涼的皇家陵寢。幢旗寶蓋，靈幡葬幙，皆在呼嘯刺骨的寒風中翻飛卷動。隊伍最前面的是跳來跳去裝扮成驅儺逐疲之神的方相，中間的則是一群端持著假花假具面無表情的送葬者，最后便是身著素色喪服卻毫無悲意的親族們。

虛若黧披著一件雪白大氅，鬢角別了一朵沾染著霜雪的素色白花。

她被嬤嬤攙扶著坐于肩輿之上，身子嬌軟乏力，她半癱倒著，曾經的生水眼眸現已變得空洞無神。亦曾有一波波水瀾在深深幽潭里點點輕起，卻很快漫入無聲無息的黑暗之中，再也泛浮不起任何波瀾。她的嘴里正念念叨叨，喃喃地說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語，她的眼神里藏匿的是愈來愈深的絕望，那絕望猶如可以將人斡旋溺斃的蔚藍海水，深不見底。

她無聲地垂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