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駛在路上的雪鐵籠汽車緩緩的減低了速度,秋倌一邊開車一邊不時從倒后鏡里看著庭珍,幾日沒見她消瘦了很多,照顧病人是件辛苦的事。
今兒個一早父親就讓秋倌去平湖把妹妹接回來,這樣呆在那邊名不正言不順的算什么,姓孫的又不是請不起看護傭人。
庭珍看到三哥來接她時便猜到家里人的意思了,以父親這種吃軟不吃硬的個性,定是一口回絕了她和沛林的事。
她便和沛林說母親有事要尋她回去,過兩日定會再來看他,讓他安心養病。庭珍笑著拉著沛林的手安慰他說:“你若是聽醫生的話好好養著,我下次來做豬苓湯給你吃。”
秋倌知道父親是惱火孫政仗著財大氣粗,硬要為兒子強娶。庭珍整個人靠在車后座睡得很香,微微的輕風吹過來有一股頭發搭在了臉上,秋倌把車慢慢的靠著路邊停下來,他下車去抽了一支煙。
六月的平湖上開滿了荷花,空氣里透著沁人的清香,荷葉青青碧波連天。秋倌心想著他們不如就不要回去了,就開著車帶庭珍走吧。
天涯海角走的遠遠的,去一個誰也不認識他們的地方。就像《離魂記》里為了愛情私奔的倩娘和王宙一般,如果庭珍當真嫁給了沛林,他還留著這顆心做何用?
看著在車后熟睡的庭珍他打定了主意,說什么也不能讓姓孫的娶了她,庭珍是他的,誰也休想從他身邊奪走。
秀巧聽見汽車的聲音知道是三小姐回來,便忙去開門。
秋倌對她說:“快去把房里的床鋪弄好,珍兒睡著了。”便到后座輕輕把庭珍打橫抱起來,秀荷拿著三小姐的包跟在二少爺的后面忍不住紅著臉吃吃的偷笑,心里暗想這二少爺真是個體貼的人,不知道以后結了婚對自個的太太是不是也要這樣抱來抱去。
秋倌小心翼翼的生怕驚醒了夢中人,放輕了腳步把庭珍抱到二樓的房間里。
他回頭對秀巧說:“幫她把睡衣換了,這樣睡得舒服些。”秀巧便彎腰去脫了庭珍的鞋,秋倌看到她白嫩嫩的腳心里卜的一下狂跳:“快些弄好當心珍兒著涼。”他對秀巧說完就匆匆的逃一般的下樓去了。
錢輔仁正坐在書房的沙發上抽煙,他見秋倌進來便問:“人回來了?”
“父親,剛回就睡下了,這幾日她吃力得很。”秋倌回答。
錢輔仁沉呤了一會說道:“庭珍和孫家的事我還要考慮一下,再說庭珍還小。”
秋倌說:“如今孫沛樹做的是要掉腦袋的事,萬一有什么不測,就是孫家有再多錢也通不了天,珍兒若是嫁過去就必定跟著遭殃,君子不立危墻,我們還是拖一拖他們好了。”
錢輔仁看了兒子一眼說:“改天你去把孫家的聘禮退了,就說我們家庭珍還沒畢業,這事容她書念完了再說。”
消息走漏得很快,第二日就有人去了平湖查革命黨,沛樹不知道是不是進出時被人盯上了,按理說庭芳和庭珍都是靠得住的,錢家那兩兄弟也是自己人,而這件事也只有他們幾個知道,難到是父親和管家來的時侯有人跟蹤?
慶幸的是平湖別墅當時建的時候,為了防戰亂地下是造了防空洞的,這件事只有他和父親知道,沛樹把弟弟挪到了安全的地方,來搜查的人并沒有抓到什么蛛絲馬跡。
宋秘書的太太剛生了兒子,便高興的向沈喬年請了一個月的假回鄉擺酒席去了,沈喬年打電話給余其揚,讓他下午四點把車子開到觀前街的維也納咖啡館去接一個人,又說晚上商會那邊有重要的飯局不能陪芳小姐過生日,讓余其揚去送一張支票給她。
余其揚在那個昏黃的下午走進了咖啡館,見只有一個女子在靠著窗的位子坐著,她穿了一件月牙白鑲著流蘇邊的旗袍,胸前的肩領子上面點綴著一顆顆的珍珠花瓣,七分的袖口上用絲線繡了幾朵半開未開的水仙花,那女子臉龐嬌好,冰肌玉骨。
余其揚一眼就看出只有“蘇廣成”那樣的大店才做得出的款式。他自幼在長三書苑的脂粉堆里打滾,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只是今日的這一位這般嬌柔高貴,還是不由的讓他的眼前一亮。
庭珍看了來人一眼嘴角掛著一絲淺笑說:“怎么他不能來?”
余其揚說:“芳小姐,沈先生說今晚真的是有要事走不開,這是他讓我帶來交給你的。”
庭芳看也沒看一眼余其揚遞過來的支票,拿在手里就將它撕了個粉碎:“走,他不陪我你陪我,我請你吃大餐。”
庭芳賭氣著說著就起身買了單,帶著余其揚走出了咖啡館。余其揚跟在她身后聞到一陣淡淡的香味,這和他在長三書苑的姑娘們身上聞到的低檔香水味不同,它不像是任何花香卻又比花香更讓人心曠神怡,余其揚望著她的背影那般的嫵媚嬌嬈,想著是怎樣的女人才會和沈先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