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帶著余其揚去到了一家摩登的大餐館,推開了旋轉著的玻璃門,只見那頂上的水晶燈開得如同白晝,深綠色的粉墻壁圍著很大的舞池,那墻上鑲著巨大的鏡子,照得人影成了兩套。
余其揚不由的皺了一下眉頭,暗想太陽還沒落山就點燈,這一餐該要吃去多少錢?
餐廳的招待見到庭芳,滿臉堆笑的小跑了過來,忙殷勤的給她領路說:“錢小姐兩位嗎?我給你留了最好的位子這邊請。。。”
余其揚想著她必是這里的常客吧。
庭芳坐下后就對招待說聲照舊,然后轉過臉來問余其揚:“你喝不喝酒?”
還不等余其揚回答她,她便對招待說:“給我開一瓶最好的香檳,今天是本小姐的生日,我們不醉不歸。”
旁邊的卡位上坐著些花枝招展的妙齡女郎和穿著漂亮西服的男子,燈光靚影間一室綺麗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余其揚第一次來西餐廳吃飯,還不知道怎么用刀叉,便偷偷的去看鄰桌的人暗暗記在心里。
微微過了一會兒茶房的招待就開始向這邊送著刀叉菜盤,庭芳笑著看了余其揚一眼說:“記住拿刀是右手,和中國人切菜是一樣的,洋人是些不開化的野蠻人,所以把廚房的東西搬到飯桌上。”
余其揚第一次聽到有人這么解釋西餐刀叉的用法,覺得也有些道理,他透過鏡子望著庭芳,覺得她是個很有趣的女人。。。
剛上了兩道菜后,大廳里的燈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全滅了,四周一片黑暗,只聽見有小提琴在拉生日快樂歌,眾人就歡笑著起來拍著手合唱。
只見那招待推了個放生日蛋糕的手推車出來,庭芳便微笑著站起來給周圍的鞠了個躬說:“謝謝大家。”
招待說這是餐廳的老板送給錢小姐的,庭芳開心的接受了,在眾人的歌聲中她吹滅了蠟燭,余其揚在搖曳的燭光里盯著庭芳的臉龐,頓時覺得她真是生得嬌美如花,仿佛一切在她身邊都失了顏色。
這樣的女人為何會去做沈先生的情人?
庭芳喝了半瓶香檳酒臉上映在一片緋紅,她如水蔥般纖細的手指著余其揚說:“你。在這里等,我。去化妝室,你。不許結帳,我回來了還要接著喝。”
庭芳感覺自己有些微醉了,她去到了化妝室離洗了把臉感到今天自己真是狼狽。
姓沈的那個混蛋對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而自己卻被他捏在手心里一點脾氣也沒有,她狠自己太沒用,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經八點多了。
這一頓飯吃得太久了,可是她不想回去,至少今天她不想一個人獨自難受,她已是下了決心要及時行樂的人,誰要是讓她不快活她定也要讓人家也不快活。
回到坐位上庭珍見座上瓶里的酒已經空了,她看著那空瓶子有些惱了:“你敢喝掉我的酒。”
余其揚便笑著對她說:“今天太晚了。你想喝改天再來,我送你回去吧。”
庭珍遲疑了一下抿著嘴笑著:“你這人真討厭,對了我們換另一家去喝。”她一個嬌媚的佯嗔對著余其揚:“今天開心都算我的,改日你過生日就換你來請我。”
余其揚在她面前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兩人出了西餐廳就站在路邊,等著泊車的小廝把車子掉過頭來停好。
晚上的風微微有點涼,余其揚問庭珍:“芳小姐冷不冷?我還是送你回去吧。”他知道喝了酒的人吹到涼風會吐,便把身上的西服脫下來披到庭珍的身上。
“和你吃了一頓飯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庭珍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望著他嫣然一笑。
余其揚看著她那笑容眼內閃耀著點點的星光如癡般迷醉,他仿佛也有些恍惚了心也跟著悸動起來,這女子身上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樣的美,每次見到她都不同,或嫵媚或嬌俏,或清幽或溫婉,那一種才是真實的她。
他微笑著說:“我剛到沈先生那邊做事,我姓余,叫其揚。其他人的其,揚州的揚。‘
庭芳聽到其他人三個字時捂著嘴吃吃的笑起來。
兩人坐上了車,余其揚便問她家住在哪里?庭芳撅著嘴不答,非要去下一個地方接著喝,余其揚拗不過她,只好把車開到一個空曠處停下來,兩人便坐在車里這么僵著。庭芳有些惱火,她揪住余其揚的衣領醉眼朦朧的說:”你今天若不讓我喝開心了,我就讓你去死。“
余其揚臉上露出一絲殘笑他心里想:我早就死了,自從看見你的第一眼自己的心就不知陷落道何處,明知道你意屬于他人依舊對你戀戀無法忘懷。
庭芳見他直直的眼神就這么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臉上不覺更是燥熱,她松開手想下車去透透氣就聽見余其揚說:”我知道有個地方清雅別致,你要不要去?“她回頭看了余其揚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車子開往小東門處的一個茶樓,庭芳見這茶樓的門臉背街而立冷冷清清的樣子,門口只掛了對紅燈籠,便遲疑的對余其揚說:”你騙我來吃茶,我不去。“
余其揚笑著說:”我認識這茶樓的老板,他藏著好酒。”
兩人進了樓上靠窗的雅間,那窗正對著小東門的渡口,夜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只聽見流水的聲音。
余其揚到樓下弄了兩瓶酒上來對庭芳說:“芳小姐,你試試這酒,老板的私釀。”
庭芳接過來喝了一口便說:“什么呀,拿米酒來糊弄我。”
“你再喝兩口品品看,是不是米酒。”余其揚笑著倒了兩杯在白玉瓷的小酒杯里。
庭芳拿過酒杯來又細細的品了幾杯,才覺著這酒入口如蜜般甜軟但后勁卻很足。
“好酒。”她嘻嘻的笑著。
”這酒叫桂花醉,色如琥珀。”
酒如口這般的甜膩不知不覺中,兩人伴著窗外的流水聲喝掉了整整一瓶,庭芳方才覺得人喝到暢快了,她醉頰微酡的靠在窗邊問余其揚:“這是哪里?”
余其揚看她是醉到不行了,他走到庭芳身后輕聲笑著說:“我帶你回去吧。”
“不要,我們再喝,今日難得,我平日里都不會來這種地方。”庭芳側著臉,微風吹過她的發絲,飄在余其揚的衣上。
空氣中凝結著曖昧的暗香浮動,余其揚覺得庭芳就似一味迷魂的藥,他的心有些把持不住了。
誰說愛情不是一味藥,你的愛人便是你的解藥,只是這味藥太難求得。
庭芳望著那黑乎乎的河面呢喃著說:“我母親就在河那邊的龍泉寺。”
她有些搖晃的站起來說:“給我找點熱茶吧,再歇一會子我們就回去。“余其揚便喚了樓下的小廝送茶上來。
兩人一處吃著茶,就聽見樓下有蘇州評彈的聲音,唱的是陳玄祐那出《離魂記》,那半夜里王宙正輾轉難眠之時,忽然聽到岸上有人趕來,步履非常迅速匆忙,片刻之間就到了船邊。一問之下才知道,竟然是戀人倩娘赤著腳徒步追來。王宙不知這追來的是倩娘的魂魄,庭芳想著愛一個人便要今生來世都繾綣著一起,這是怎樣的一份刻骨銘心癡戀?她頓時覺的身上打起了冷寒顫,這河水這夜色,這樣的唱詞怕真的是要把游魂水鬼都招來。
她看著余其揚說:”走吧,這里怪嚇人的。“
待到車子開到戶部巷,下車的時候余其揚想了想叫住了庭芳:”芳小姐今天你生日,我也送份禮物給你,要是你不嫌棄我的東西。“
庭芳回過頭朝著他笑著說:“東西不分貴重,只再乎心意。”
余其揚下了車走到庭芳的身邊,他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銀元硬幣遞給庭芳說:“這是我來永江城賺到的第一塊銀元,一直留在身上當幸運幣,以后你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拿它來找我。庭珍見那銀元上刻了個大寫的”Y”字。
“你送錢給我,你不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錢嗎?”她面帶嘲笑。
庭珍真的有些醉了,車燈在余其揚的背后暖暖的照著這個少年清秀挺拔的身影。
“叫我庭芳吧,我們一起喝過酒,就是朋友了。也許有一天你真的能幫我。”庭芳笑著收下了。
余其揚笑著上了車,他見庭芳人又跑過來敲車窗。
“你的衣服。”
余其揚搖下了車窗把上衣拿過來,庭芳臨走時說了句:“你給沈喬年做事要記得留一手,他那人翻臉無情。拋下這話后庭芳就匆忙進門去了。
不知何時天空疏疏落落的下起了雨來,余其揚返回到了梅花弄的房子里,躺在床上回想起發生的一切不覺心中暗暗傷神,輾轉反側間竟是一夜無眠。。。
今日恨恨的把芳和阿其的初遇改動了,愿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