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傭端著水壺進來,為客人一一斟滿水,再鞠躬退出。
嗵嗵嗵,隨著腳步聲,一個矮胖的小鬼子掀門而入,見屋子有人,一楞:“柴的,什么人的干活?”
柴進哩的一聲站起來,指指三姨太和桂三:“這是桂二爺的三姨太和三少爺。”,又反手指指小鬼子:“這是城防隊副司令石英少佐。”
卻說那滿腹武士道的石英少佐,自那日被桂二爺當眾羞辱后,一直耿耿于懷。
現在一聽說是桂二爺的三姨太,就兇神惡煞的喝道:“桂二的,通匪的,皇軍知道的,早晚死啦死啦的有!”
三姨太裝作沒聽明白,問柴進:“這小鬼子怎么說自已要死啦?”
柴進哭笑不得,說:“不,他說是有人要死啦。”,逐討好的湊了過來,輕輕說:“這狗日的小鬼子,昨夜一晚沒睡,在忙忙碌碌的,我看早晚要忙死啦。”
“忙什么哩?怎可能不睡覺?難怪他說自已要死啦死啦。”
“忙著換包哩,往那糧草里裝好東西哩。”柴進瞅瞅一旁的桂三,又道:“唉,今晚我一早就要開拔,也睡不了覺啦。”
見二人只顧說話,并沒理會自已,石英少佐好覺沒趣,便又狠狠的喝一句:“桂二的,通匪的,早晚死啦死啦的!”……
聽到這里,桂二爺警覺的往椅子上一靠:“如此,真要引起重視了。一客兄嘴上對我說是江湖豪杰,往來切磋,不加干涉,可我覺得這小鬼子起了疑心,懷疑我是他們的內應。”
團副也點頭:“應該這樣想,都是中國人,在反對小鬼子侵占這點上,是共通的,可惜張一槍不借人。要不,今晚咱就突了憲兵隊,宰了松尾那小子。”
說著說著,團副猛醒過來,一把抓住三姨太的手:“你剛才說柴進忙著換包,往那糧草里裝好東西?還說今晚他一早就要開拔,也睡不了覺啦?”
“對呀!怎么了?”
“唉!”
團副狠狠一拳擊在桌子上,震得碗筷杯碟亂跳:“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們?這就是讓南山好漢和我們們吃了大虧的地方呵。”
眾人全明白了,一時,緘默不語。
“二爺,我有個提議。”沉默良久,團副望著桂二爺道:“還得有勞三姨太出馬一趟。”,二爺想想,笑了:“行,三姨太雖然膽大心細,可是也要格外注意,不要打虎反被虎咬了。”
“我會有那么笨嗎?不會吧?二爺。”三姨太不服氣的叫道:“我是三姨太哩!”,哈哈哈,眾人大笑。
窗外,一個窒息偷聽的黑影也聽笑了,然后,一閃身隱進了濃郁的黑暗。
那邊廂,宛平憲兵隊辦公室,松尾正關上門,坐在燈下獨飲,這是他獨特的高興時的招牌習慣。啊啊啊!連聲慘叫從隔壁傳來,可在松尾耳中,卻像是一串串悅耳的音樂。
他為自已陶醉,沉浸于連日來取得的一個個巨大勝利的快感之中。
他為自已驚嘆,妙棋著著,一著領先,著著領先。如此精湛的兵法和觸覺,可以毫不夸張的說,整個皇軍隊伍里,唯我松尾獨尊!
當然,這一切,全靠了自已的事先布局,情所才源源不斷的匯聚。最終成了自已決策的動力和依據。
團副要上南山?他上南山干什么?是偶然還是必然?是去聯絡土匪攻城?還是里外配合,劫掠糧草?不管怎樣,這“天皇花”的情報必須引起重視。
因為事實證明,“天皇花”重出江湖,縱橫馳騁以來,次次精確無誤,回回馬到成功。這次,也不應該例外。否則,就不叫“天皇花”了。
再說那桂二及一干爪牙,就真的對我皇軍毫無敵意?八格,哄我?我才不信呢。
于是,接到情報后的第一時間內,松尾對守衛大操場上的軍警作了周密的布置。事情機密,除了不得不此消息告訴一點給柴進外。
其余的人,包括憲兵隊所有的日本人,都一律實行封鎖,讓他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以致弄得石英少佐差點兒當著自已的面失態而發火。
當然,自已嗯一聲,瞪瞪眼睛,這蠢豬就悻悻的閉上了嘴巴。
五更時分,躲藏在軍火庫角落的松尾和柴進,從望遠鏡里瞅著一個個機敏的黑影摸進了大操場,樂得心花怒放,喜不自禁。
片刻,幾聲低啞的慘叫和“噓噓!噓!噓!”的口哨聲傳來,松尾和柴進,居然高興得面對面的宛若同性戀者一般,來了個親密大熊抱。
然后,相互悄聲擊掌而慶:“天皇萬歲!”,隨即彎腰跑出了隱匿處,跳上一輛拖斗摩托,去追趕提前出發設伏的隊伍去了。
設伏如期而至。
摸進宛平城劫掠的土匪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死傷過半,潰不成軍的趕著騾子,馱著早被自已裝了定時炸彈的糧草,匆忙溜了。
要不是出現了一個意外情況,被那個不知從哪兒鉆出來的家伙,提前扔了個大炸彈,戰況還會更好,包不準這土匪們一個也跑不了。
當然,最后自已雖然差點兒挨了一槍,但畢竟槍響剎那間,自已下意識的一縮頸倒地,躲過了致命的一擊。
八格牙魯!這中國人真他媽的不行,干什么都偷雞摸狗的。有本事,咱們擺開戰場,面對面的撕殺。偷偷摸摸的突然襲擊算什么?土匪的干活。成不了大事兒的。
啊啊啊!
悅耳的音樂一陣陣傳來,音樂夾帶著破口大罵:“我日你小鬼子八代祖宗,有本事殺了咱爺兒們,這不痛不癢的是做什么?”
“小鬼子,剮吧,二十年后,咱爺兒們又是一條好漢!照樣在南山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擰下你那玩意兒當球踢哩。”……
松尾呷一口濃茶,含在嘴里,經久地品著中國茶獨特的韻味兒。然后,才像美酒一樣,慢慢咽下。
記得在帝國大學讀書時,一位學友對自已喜愛中國茶,中國飯,中國書和中國衣服等一切中國的東西,大為不滿,指責為“賣國”與“病態”。
以致于松尾現在一想起來就感到好笑:好東西我為什么不喜歡?天下好東西,要盡入我法眼私囊,盡入大日本帝國,都應該成為我們的掌中物。
不喜歡?皇軍興師動眾的跑到中國干什么來啦?真是眼光短淺的井底之蛙!
想過之后,松尾略略有些傷感:那位學友最終戰死在中國的關內,據說是被所謂的抗聯綁上了山。嚴冬臘月里,被剝光了全身,捆在一棵樹椏上,兜頭被澆了一大盆雪水。狂風呼嘯中,片刻變成了凍石頭,為天皇玉碎了……
松尾突然打了個寒噤,哦不,我才不會像學友那樣死得如此凄慘。因為,我是松尾。
啊啊啊!
好悅耳動聽的音樂。松尾覺得自已渾身每個細胞都在跳躍,充滿了快感,他突然有了一種想發泄的欲望。
一按鈴鐺,衛兵站在了眼前:“隊長閣下!”
“把前天那個破壞份子帶進來,我要審訊。”
“哈伊!”
衛兵一鞠躬,退了出去。不一會兒,押進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少女。咣當,重帶上了大鐵門。少女害怕的躲避著松尾貪婪的目光,龜縮在墻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