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二爺。”
團副輕輕把她往二爺身前推推,接嘴道:“在北平,幾個孩子全靠了菊花,洗漱煮飯,生病穿衣。”
二爺再細細看看她:“菊花,你行哩。當初,我還差點兒把你,唉,你不怪二爺吧?”,菊花搖搖頭,又忙點點頭,眼圈有些紅了,忙一口咬著了嘴唇。
“呃,怎么耿老大的太太和孩子咋沒回哩?”
二爺想想,問:“人呢?”,菊花說:“她說什么也不愿意回了哩,說二爺雖是好人,可不自由,她就帶著二個孩子住在北平了?!?/p>
“唉,這,這行嗎?”二爺發急了。
耿老大,人稱“耿邊天”,一手鐵沙掌,天下無敵,專好打抱不平,是江湖上數得著的人物。
二十五年前,發生在清未民初著名的“盜寶案”主角,即是此人。
是年,綿延中國千年的封建專制統治,已益腐朽墜落,落入最后的瘋狂。官吏相貪,越演越烈。老天也來湊趣,湖北華北河北河南大旱,赤地千里,人相為食。
而朝廷發出的脤災米糧,卻悉數進了貪官的腰包。
一日,重兵把守的清廷內宮失竊,價值連城的珠寶盡失。隨后,這批已失竊并打有朝廷印記的珠寶,出現在各地珠寶行,換成銅錢熬成稀飯供廣大災民任意取用……
當即,大內高手聞風而動,遍查天下,且不費吹灰之力就破了案。
盜竊者,正是這位“耿邊天”!一場混戰,大內高手和官兵遺尸遍野,血流成河,終捉獲了“耿邊天”凌遲處死。
“耿邊天”死后,一個月黑風高夜,一輛馬車停在了宛平桂二爺府前。
刀車里面,正是時年妙齡不過15的“耿邊天”太太,二爺命人找到了她。然后,任由住在桂府的耿太太自選夫婿,嫁人生子,就此老了下來。
現在,驟然聽說她不愿意回來了,二爺自然有些著急。
“兵慌馬亂,婦道人家,生存難啊,不愿意回來,必有道理。菊花,請告訴我,到底是為了什么?”,菊花低聲道:“二十年前,風花秋月,二爺,這得怪你自已呵?!?/p>
二爺聽了默言,半響不語。良久,說:“都過去這么久啦,難為她還記得,這是個烈女子哩?!?/p>
話說二爺收留了“耿邊天”太太,等于了結了自已對先輩的敬慕,盡了自已一番心意。從此,吩咐手下好好伺候她,不提。
但是,落花無意,流水有情。時值青年的桂二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舉手投足間儼然一股大家鄉紳風度。誰也沒有想到,妙齡不過15歲的“耿邊天”太太竟然愛上了他。
顯然,這是一個在錯誤的地方發生的一個錯誤的愛情。桂二爺推金山,倒玉柱,自然婉言謝絕。二十年風雨如晦,沒想到這段孽愛竟然還如此深深的潛伏在她心中……
只有夜深人靜時,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偶爾相互敝開胸杯,又匆忙掩上,菊花才得以此窺到她內心的一絲隱秘。
團副道:“二爺放心,未經你同意,存在錢莊能取出來的錢,都給予了她。北平滿城盡聞鬼聲。錢莊業已倒閉,幸好我找著了它的一個辦事處,總算是討回了點,就全給了她?!?/p>
二爺點點頭,還未及說話,三姨太宛兒都聞訊過來,大家見了面,說了笑,笑了哭,一干人回后院去了,不提。
可是,桂三和趙威仍沒回來。
征得二爺同意,團副就命那五個團丁,立即出門尋找,細細打聽,如有線索,馬上回告。眾團丁領命去了,等于是在宛平城灑下了尋人的大網。
傍晚,五人回來了三人,另有三人不知去向。桂二爺團副正納悶間,有人叫門。團副命團丁讓他進來說話,并猜想來人一定與三個團丁的未回有關系,且看看再行下文。
來人一身小鬼子布軍裝,拎著把王八盒子,下著條麻花綢褲,整個給人感覺不倫不類的。
“你就是團副?”
來人大咧咧的一擺腦袋瓜子,光頭上下豎著二道惡眉,“我就是,你有事兒嗎?”,“本爺是皇協軍一小隊小隊長,你的團丁,圖謀不軌,被本軍抓了起來?!?/p>
咋?多久又竄出了個“皇協軍”?
正在閉眼養神的桂二爺睜開眼睛:“皇協軍?什么皇協軍?多久成立的?我們都不知道哩,誰是你們的頭?”
“我們的頭?”
來人一亮嗓門兒,掄起了王八盒子:“說出來嚇死你。”來人故意賣關子,喝道:“讓桂二爺出來和我說話,你問我,你算老幾?”
團副說:“他就是桂二爺,不信?想比試比試?”
誰知這廝聞訊一笑,將王八盒子在自已腰間插了,倒背著雙手,繞著二爺走了一圈。突然止步,提起雙拳,嗨的地聲分別朝二爺的上下三路襲來。
二爺穩穩而坐,并不防衛。
而打來的雙拳擊在二爺身上,卻軟綿綿的拔不出來了。突然就被二爺的身體牢牢吸住,掙扎不脫。
“你們頭兒是誰?”
二爺淡淡道,端起茶碗呷口茶水。這廝雙拳被吸住,掙扎得個臉紅脖子粗,狼狽不堪:“放,放了我,哎喲,放了我。”
“是誰?”
二爺抬抬身,欲站起來,那廝就跟著墊腳尖歪眼睛的:“哎喲,放了我,快放了我,求求你了,是,是王雙炮?!?/p>
二爺怔怔,復坐下,拉著這廝也皺巴巴著眉睫跪下:“二爺,我沒說謊,真是北山王雙炮,才,才投的皇軍。”
二爺一松氣,這廝呯的撤回了拳頭,跌跌撞撞的栽倒在地上。
團副盯住了他:“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兒?”,沒想到來人呼地就扯出了王八盒子,嘩啦啦,一推,子彈上膛,瞄準團副和二爺。
團丁一激靈,迅雷不及掩耳順起“漢陽造”拉開槍栓,也直直的瞄準他。
團副好奇的打量著皇協軍,不管李富貴或是柴進上門,當著桂二爺的面表面上總是客客氣氣的。可這皇協軍,咋?故意來個下馬威?
“別以為別人怕你桂二爺,我們皇協軍也怕?告訴你吧,王司令本想親自前來,因為臨時有事兒,就委派了我來。
你的團丁是非法持槍的破壞份子,影響治安秩序,現正關在我們司令部烤大煙哩。怎么樣,不去欣賞欣賞?”
二爺和團副對望一眼,明白這個皇協軍傳達了二個信息。
松尾要將桂府里的男丁全部驅逐,對桂二爺采取越來越嚴厲的措拖。桂二爺不慌不忙的站起來,對團副道:“那我們就走吧,到皇協軍司令部看看去?!?/p>
二人跨出桂府大門,赫然發現二十幾個皇協軍提槍拎炮,殺氣騰騰的包圍了桂府。
街上的行人,都被嚇得離得遠遠地瞅著。幾個城防隊的隊丁,肩捎帶著老套筒,吊兒郎當的的抄著雙手,在一旁看熱鬧。
二爺怒了,駐足道:“怎么?欺人不踩龍頭,打狗需看主人,這么多皇協軍圍著我桂府干什么?撤了!”
領頭的小隊長冷冷的瞅瞅二爺和團副,拉長聲音說:“我們只聽王司令的命令,至于你”,話沒說完,整個人就突然軟綿綿的飛了出去。
好英雄,二爺聲色不動,一口氣咬住這倒霉鬼死尸當棒掄,撲撲撲,逐一打去。剎那間,所有的皇協軍都被這死鬼打倒在地,缺胳膊斷腿兒的,一時,鬼哭狼嚎,慘叫聲聲。
可是,到底這些不是從前的李富貴或現在的柴進,畢竟是北山殺人越貨嗜血如魔的慣匪,那心狠手辣和強悍膽氣,自不待言。
盡管被摔在地上,竟然紛紛想掄起王八盒子就扣板機,作最后的掙扎。
于是,二爺雙手一抬,二十幾枝嶄新的王八盒竟齊齊的脫離了他們的手掌,眼睜睜的看著它朝二爺腳下飛來。
啪啪!
噼噼!嘩啦啦!
全都自動而整齊的堆了起來,街上騰起了一陣掌聲。人們隔得遠遠的觀看著,交頭接耳。
幾個城防隊丁居然將老套筒往自已屁股下一墊,挨個兒一排一屁股坐在馬路中間,呆頭呆腦的鼓掌。
一邊鼓掌,一邊還高喊到:“桂二爺,好樣的!桂二爺,英雄漢!桂二爺,再來一個要不要得?”
氣得團副腳尖一踢,三顆石子踢出,城防隊丁發出一聲驚叫,散了,又引起一陣哄堂大笑。
不過,現在誰也沒注意,就不遠的在房項上,王雙炮和松尾正站著,瞅得心灰意冷。
王雙炮道:“桂二爺如此神勇,是個大威脅,干脆先徹底鏟除了他?!?/p>
“先斷胳膊,再擒賊首,還是先拿那個團副開刀吧!”松尾恨恨道:“死掉一個人,就沒勁啦,桂二爺饒是神勇,也單手難敵眾人。王雙炮,看你的啦?!?/p>
王雙炮就掄起了手中的雙炮,沒想到松尾將他肩膀一撞,輕蔑的說:“不要用槍,要用腦子。明白么?桂二爺此等愛國鄉紳,武功精湛,用槍能解決什么問題?”
雙炮只好尷尬笑笑,垂下雙手:“隊長太君說得有理兒,雙炮知道啦?!?/p>
“不,你不知道的。”憲兵隊長似笑非笑,豎起了一根指頭:“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乘呵!這可不比得你在北山占山為王的。桂二爺,猛虎的,狐貍的,狡猾狡猾的,膽子大大的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