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細心地給太子處理著傷口，他的劍傷很深，血液流了很多，關鍵還是傷在脖頸上面，不好處理，所以，我格外用心，太子祥就躺在床上，瞇著眼睛，隱忍著劇烈的疼痛，我想著這個本是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太子爺，卻在不斷地遭受這般的痛苦，就感到心不停地顫抖，我的心深深地疼著，為了他，也為了自己。

許久，他微微張開了眼睛，望著我，似乎有千言萬語，我看出了他難過的神情，此景此情，他心里一定充滿了愧疚，可是我，卻不想他此刻情緒在受到波動，我想他好好地養傷，于是，我包扎完傷口，很麻利地收拾起來藥箱，想快點離開。

就在我要離開的那刻，他還是，用顫抖的手，很緊的握住了我的衣袖，他蒼白的嘴費力的張了張，然后，慢慢的說道：“顏，能聽我說幾句嗎？”

他的樣子很可憐，像一個犯錯的孩子等待母親的諒解一樣，我無法拒絕與他，于是，我點點頭。

他的眼中飽含著愧疚和憐惜，他努力了很久，才找到了話題的出口：“你受苦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這一句，就足以讓我淚水成災。

“其實，我還是誤會了你和他，雖然，我再自己的心里，一直都在替你辯解，我一直還是相信，你是受迫于他，但是，即便我總是這樣想，我還是很痛苦，我還是不能夠完全體會你的痛苦，所以，我還是對你有了成見，所以，才會對你冷嘲熱諷。”他低語著，眼中已經全是淚水。

我看著他的樣子，我能夠理解，我可以理解，他的痛苦，一個男人知道了他的妻子和自己的弟弟有染的時候，即便，他的妻子是被脅迫的，可是，在那個男人的心里，還是會留下一些陰影的。

“不怪你。”我說。

“不，是怪我，因為，我從來沒有想到，晉王，他會那樣的瘋狂，那樣的絕情，我一直以為，他只不過是在乎權力，喜歡稱王的感覺罷了，可是，我萬般沒有想到，他會拿你來報復于我，還在我的面前，那般侮辱于你，我真的，是心涼了，從來也沒有，這樣的心涼。”說話間，他的淚水已經順著臉頰流到了枕頭上，我拿起手帕，給他擦掉了淚水。

“不要這樣，你們還是兄弟，只是，你們畢竟出身宮闈，你的母親，又害死了他的母親，他會這樣，也不能全怪他，你該，該諒解他。”我分不清我說這話的時候，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為了晉王的殘忍行動而辯解，還是不忍心在傷太子的心，抑或，二者皆有吧。

“你不必勸我了，其實，那天，他當著我的面，侮辱你，我就已經決心，斷了和他的兄弟情，反正，我現在也是待宰的羔羊，隨便吧，他想這樣，就怎樣吧，殺了我，也許更好，省的我對他懷著仇恨，我討厭仇恨別人。”太子無望地說著。

“不會的，真的不會，晉王他會念在你們的兄弟情義上，不會殺你的，要是殺，今天就不會放手了。”我極力地鼓勵他，其實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想過，晉王還會不會在殺他，因為晉王本來就是很難以捉摸的人，更何況，他的心胸很是狹隘，但是，我不能令太子放棄希望，因為，一個人的死，往往是自己先放棄了生存，才會死亡。

“呵呵，顏，不要總是安慰我了，晉王我是恨了解的，他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嫉妒心，太強了，我早就看出來，他嫉妒我的儲君之位，要是他稱王于天下，第一個要除去的人，就是我。”太子還是很明智。

這就是太子祥，他聰慧過人，從來什么事情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就是太過于懦弱，太過于心軟，親信于人，才會走到今天的天地。

“顏，不提這些了，我只是想對你說，當初賜死你，真的是無奈之舉，當初，太傅他列出了你通敵謀反等等一系列的大罪，還有什么魅惑后宮，設立傀儡等等的罪名，無論哪一條，都是死罪，而且當時，公子宇也被緝拿，你們是同黨，這是鐵定的事實，而且，那個時候，我還知道了你和晉王有私情，還把他的孩子給立為太子，我還以為，你是真的要謀權篡位，為了晉王背叛我，所以，后來，很多的事情，我無法想明白，我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誰的同黨，我只想，趕快解決這些事情，所以，憑著對你的一口氣，我寫下了賜死你的圣旨，現在想來，多么的草率，多么的愧疚。”太子已經不能再說下去了，他已經如鯁在喉了。

我聽著他的懺悔，其實，即便他不給我解釋什么，我都理解他，太子是何等的愛民如子，又是何等的懦弱無能，就是min意和臣意加起來，也就夠了他賜死我的理由了其實，說了這樣多，還是這些，而這些，我早就知道，我不怪他，一個可以把生存留給我的男人，選擇殺我，一定是有著迫不得已的理由的。

“不要哭了，不要愧疚了，我不恨你，也不怪你，真的。”我信任地看著他。

他看著我諒解的表情，愈發地愧疚了起來，他哭著的時候，我突然間想到了晉王那個下落未明的孩子，即便，我不喜歡他的父親，我還是很愛那個孩子的，孩子丟了，對我而言，也是心病，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于是，我開口問了他：“殿下，你說的那個孩子，就是晉王的那個孩子，你弄到哪里去了？”我的語氣中透露著一絲不安和焦急，千萬不要告訴我，他已經殺了那個孩子。

他聽了我的話，沉思了一下：“其實，當太傅告訴我，說你的那個孩子是晉王的時候，我真的很想殺了他，非常想，可是，我還是不忍心，不忍心，那個孩子，很像晉王出生時候的樣子，我看著他，就想起了我們的童年，晉王和我，在給我的叔王過忌辰的時候，入夜了不讓我們兄弟吃飯，而只要我們守靈，寒冷的夜里面，我們食不果腹，很是難受，天氣又愈發陰冷，后來，我們終于撐不住了，我們看著供桌上的點心流著口水，是晉王，悄悄地趁著守夜的宮人不注意，爬到桌子上面，拿了一些點心，分給了我一大塊，而他只吃了剩下的很少的一塊。他說，我是哥哥，該多吃點，后來，事情讓父皇知道了，本來，父皇對于叔王，是懷著沉重的愧疚的，所以才讓年幼的我們去守靈，借此向叔王懺悔，可是我們，卻因為饑餓，偷吃了供桌上的點心，犯了大忌，當時氣得父皇拿著鞭子，讓我們跪在地上，說出是誰偷吃了那些點心，我本來想承認的，可是我還是太膽小，我害怕父皇手中的鞭子，是晉王，當初他只有五歲，卻無畏地趴在父皇的腳邊，說是他自己餓了，才偷了供桌上的點心，當初是要給我吃，可是我膽小，他就自己吃了。父皇深知我生性膽小，就相信了他的話，于是，那皮鞭就像雨點般落在了年幼的晉王身上，他為了我，那么小，就承擔了如此重的懲處，而我是他的哥哥啊，我年長他五歲，卻沒有那樣的勇氣，嗚嗚——‘太子又一次嚎啕大哭。

我想我能夠體會當年太子和晉王的感情的,那樣的兄弟情義，到了今天，卻成了這般模樣，權力，真是腐人心骨的毒藥。

太子止了止哭聲，接著說了下去：“后來，我還是沒有忍心下手，當時，已經查出宮里面有一個易容的嬤嬤。她是晉王的親信，本來，她也是要按律處死的，但是，我想到了這個孩子沒有人照顧，就留下了她，我偷偷地放了他們出宮，然后安排了一個死嬰和女尸，權當是掩飾了過去。”

“那就是說，孩子和那個嬤嬤還活著。”我感到了意外地驚喜。

“嗯，但是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太子說道。

還是寬厚的太子，到頭來，他還是念及著和晉王的兄弟情義，他沒有殺害晉王唯一的骨肉，紫云也沒有死，紫云是個很隨機應變的人，她一定還活著，這個消息，無疑是目前最好的消息了，要是晉王知道，他的孩子還是沒有死，是太子感念他們的兄弟情義沒有殺他的孩子，那么他一定很感動，說不定，他就不會再計較什么殺母之仇了，也說不定，他會放了太子。

想到這里，我安慰了他一下，太子終于很累了，他拉著我的衣袖，漸漸地進入了夢鄉，他睡著后，我就輕輕地離開了，我要第一時間告訴晉王，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