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男人的獨眼露出訝異的神色，但是很快就被隱藏了起來。被他夾在指間的香煙，已經蓄起了一大段煙灰，馬上就要斷掉。

“皮哥，我可是跟了你六年的人啊……”

鐘醫生摘下了帽子，掩飾不住的得意。第一次，他能和這個男人平起平坐。

“也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言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能想到這里，我也不覺得有太稀奇……”

皮哥的冷笑一聲，臉上雖然盡是疲憊，卻絲毫掩飾不住那股寒冷的殺氣。

這個男人突然出現在這里，想必也是走投無路或是讓人抓到把柄了。不過，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目前也沒有更多的心思去多想了。

“我們的約定，還是算數的……不過，你得幫我……”

“幫你？你現在都已經如愿擺脫我了，還需要我幫你？等我出了國，自然是更沒有人可以控制你了……何況現在阿麗也不在了，你對我早就無所顧忌了吧？”

獨眼男人嘲諷的語氣讓鐘醫生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我的賭注，想必你還是想要的吧？出了國，你依然可以干你想干的事情，但是在這之前，我們得摒棄前嫌，再合作一次……”

“哈哈哈哈，你我現在都是通緝犯，合作什么？你想跟著我跑路么？”

皮哥將煙頭在玻璃煙灰缸中摁滅，用余光嘲諷地打量著他。

“就差一步了……”

鐘醫生咬咬牙，從包里掏出一個文件袋，扔到了男人面前。

“如果洛櫻沒有死，那么，阿麗就能回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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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陳可青閉著眼，躺在草地上。頭上的烏云幾天都沒有散去，悶熱潮濕的空氣讓他覺得壓抑，呼吸也不那么暢快了。

“我又贏不了你，就算贏了你，阿櫻醒來會原諒我嗎……”

古云聃躺在他的身邊，呆呆地望著黑壓壓的天空。十多年來，這還是他和陳可青第一次這么安靜地相處。這些天的事情已經快讓他心力交瘁，莫名中竟然和當初的宿敵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當年阿櫻為你受過一次傷，后來她原諒你了。現在她又是為了你……我說你是不是掃把星轉世啊？”

陳可青不滿地看著他，將嘴里的狗尾巴草吐到了一邊。

“如果我知道她費盡心思地調查俱樂部的事情都是為了我，在一開始發現她被關起來的時候，就應該毫不猶豫地放她走……”

獨眼的少年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這些日他只是盡心盡力地照顧周朵，根本就沒有勇氣上山去看洛櫻一眼……現在的阿櫻，只是從一個籠子轉移到了另一個籠子當中，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懦弱和愚蠢。一想到這些，他就覺得眼睛和鼻子有些發酸。

“我……沒有臉去見阿櫻……”

陳可青看著他的樣子，沉默了良久，從褲兜里拿出了手機，按了幾下，放到了古云聃的耳邊。

手機里傳出了洛櫻的聲音。

“云聃，可青，也許你們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我已經搜集了足夠的證據，加上這段錄音，相信可以幫助那些像云聃一樣的少年脫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咳咳，所有的照片都是鐘文遠醫生提供給我的，他給我注射了一些藥物，讓我的記憶也出現了一些障礙……”

古云聃靜靜地聽著，手機里洛櫻的聲音聽起來已經虛弱不堪……這應該是她被關起來的時候錄的，這么多的事情，她卻從來都不解釋，就算是被他誤會甚至差點被他傷害，她也在堅持著……少年覺得視線漸漸變得有些模糊，后面說了些什么，他已經沒有心情再去細聽。

“……云聃，不管曾經發生過什么事，我只希望，你可以像其他普通的男孩一樣，過上正常而平凡的生活……我們三個，永遠在一起……”

錄音戛然而止，古云聃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眼角滴進了身邊的土壤中。她在那種時候都還想著他，都還擔心著他，而他卻僅憑一些挑撥的只言片語就懷疑洛櫻，還企圖傷害她……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惡自己。

“這段錄音，是在被她藏在襪子里的內存卡中找到的……吳爺爺讓我先別急著交給警方，要先給你聽……估計他是想解開我們三個人之間的心結吧……”

陳可青長長地嘆了口氣。

兩個少年就這么默默地躺在草地上，四周瘋狂的蟬鳴也不能讓他們產生任何多余的情緒。十多年來，兩個人的生活幾乎就像兩條平行線，沒有任何交點，而這一年里發生的這么多事，卻再次將他們緊密聯系在了一起。

那個少女，費盡周折給了他們兩個人新生，卻將自己送進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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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楠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合上了筆記本電腦。

“服務員，再來一杯黑咖啡，別加糖……”

腦子里各種情景不斷交疊重現，她覺得自己仿佛參演了一部規模宏大又離奇的電影，只是一直以旁觀者的角度參與其中。雖然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要合理又理智地描述出來，還真是讓她心力交瘁。

“臭洛櫻！就這么偷偷跑了！你要死好歹也給我通個氣啊！”

她忍不住抱怨了一聲，心中忿忿，緊接著卻又是一番心疼。服務員將新端來的咖啡小心地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

寫好的稿子改了又改，本來說前幾天就要和《今日快訊》同時刊登成大頭條的，但是又莫名其妙地被突然取消了，說還有疑點沒有查清，要延遲發稿。她心中也有諸多疑團，卻似乎再也沒有機會一一解開了。

“喲，趙社長的千金這么有空？”

剛聽到對面那人的聲音，趙小楠就不耐煩地撅起了嘴。

“一杯拿鐵，謝謝。”

女孩沖服務員揮了揮手，然后就坐在了她對面，瞇著眼打望著她。

“我就不拐彎抹角了，直接說吧。相信你和我心里同樣有許多謎團沒有解開，但是當事人和知情者都下落不明……身為未來的新媒體人，沒道理就這么讓這些秘密爛在心里吧？”

“陳旖蘿，說好聽點，你這叫探索精神，難聽點，就是死皮賴臉刨八卦……有些事情，他們不愿意說，我們也別再問了……”

趙小楠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立刻皺起了眉頭。

“我才不信你一點都沒興趣……”

陳旖蘿用手理了下衣服的領子，白了她一眼，腦后的馬尾隨著動作左右擺動著，“說不定他們三個人的消息寫出來，又是一個驚人的頭條……”

“在你眼中，就只有頭條嗎？這些秘密刊登出來，是會給你們報社帶來各種各樣的好處，但是為此打破他們三個人平靜的生活，你覺得很值是嗎？即便會傷害到你最在乎的人也無所謂是嗎？”

面對趙小楠的一番詰問，陳旖蘿端著杯子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洛櫻，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到底算不算她的好朋友，但是毫無疑問，她一定是陳可青最在乎的人……當初陳可青那么坦白地告訴了她許多關于他和洛櫻的曾經，也就是想她不要再介入其中了吧。她是那么聰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

“你說的，不無道理……”

陳旖蘿剛說罷，對面的趙小楠就被嗆了一口，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這個高傲不凡脾氣又大的大小姐，居然第一次沒有跟她死磕……

“那這樣，咱倆交換情報唄？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看看能不能解開各自心中的謎團……”

兩人就這么在咖啡廳聊了一個下午，疑惑、震驚、糾結，充斥著整段談話時間，路過的人還以為是兩個久別重逢的朋友在暢所欲言。

最后，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久久沒有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說了這么多，可是還有很多謎團沒有解開啊……比如，那個叫皮哥的男人為什么想要陳可青，而鐘醫生又跟洛櫻注射了什么，還讓她陷入了兩起命案之中……還有還有，他們為什么都突然從醫院離開了……這些謎團，根本一點頭緒都沒有啊！”

趙小楠覺得頭有點痛，這些不屬于自己的秘密，卻從心底折磨著她的好奇心。

“皮哥想要可青，可能和他要古云聃的原因一樣吧……可青告訴我，當初他受過重傷，顱骨都碎了，最后卻奇跡般的痊愈了！皮哥一定是看中這一點，覺得他有什么能自我療傷的過人之處才想要他的……至于后兩個問題，我也不明白……有可能，當初可青并沒有告訴我全部的內幕……”

“那……陳可青有告訴過你，那個關于狼王的故事嗎？”

“狼王？好像有……但是他說，他就是狼王……我估計，就是像電視里演的狼孩狼女那樣的吧，從小和狼群關系很好的人類……”

陳旖蘿在腦中搜索著曾經和陳可青的談話，當初只是當成故事來聽，并沒有做細想，現在看來，似乎總有些怪異的地方。

“不不不……我覺得不是……洛櫻曾經告訴我，古云聃的眼睛和脖子上的傷就是狼王弄的，如果狼王是人類，那肯定不可能造成那樣的抓傷。想必你也看過那段他們在賽場里的錄像了，那時的陳可青……真的很像一頭瘋狂的野獸……”

趙小楠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卻沒有更多的說辭可以讓話題繼續下去了。

陳旖蘿忽然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把趙小楠嚇了一大跳。

“就當是解開我們心中的疑惑了吧！我們去找他們！”

“找他們？好像是可以……那我們走吧……”

趙小楠趕緊點了點頭，將筆記本迅速裝進了包里，對面的陳旖蘿卻在瞬間變成了一個泄了氣的皮球。

“可是……去哪兒找啊……我們根本一點頭緒都沒有啊……”

“我想，我可能知道他們在哪里……后天晚上，我們一起走……”

陳旖蘿瞪大眼望著她，趙小楠則信心滿滿地沖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