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啟明星墜落在了東山上，天色馬上就要亮起來。春紅困得實在支撐不住了，她催田茶睡一會兒，可是田茶怎么也睡不著，她仍然還是嘮嘮叨叨地不知道又說了些什么，春紅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太陽照在了銀線河上，春紅揉了揉眼睛說：“我的媽來，天大亮了，太陽出山了，快起來吧？”

田茶的臉紅撲撲的，她說：“我的身體像軟了一樣，你先起來吧！”

春紅覺得不對勁，她摸了摸田茶的額頭，天哪，她在發(fā)高燒！

春紅抱怨田茶昨天應(yīng)該打針，真是的，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會愛惜。這可怎么辦呢？

春紅急急忙忙地下山把元貞送到學校后，就和狗剩娘一起到山后的另一個寨子里請來了一位醫(yī)生給田茶看病。

可能是天意，劉娜在成都的培訓(xùn)班提前了一個星期結(jié)束，她便與賈華一行四人結(jié)伴而行。

劉娜是一個聰明人。她一眼就看出來賈華、菡萏、馬雯雯和高峰這四個人的秘密。情人的眼睛發(fā)亮、熱情、活潑，具有一種溫柔的放射性。這種放射性充滿在倆個人一言一行的溫柔舉止當中。劉娜是過來人，她怎么能看不出？

劉娜什么都明白了??！她猜測：一定是在賈華的學校里田茶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秘密。如果劉娜要是知道是今天的這種結(jié)果，劉娜是絕對不會和他們在一起走的啊，那又有什么辦法呢？劉娜能阻止的了他們嗎？這又不是在大洼，也不是在賈家寨，在那里或許劉娜可以動用一下她那當縣長的爸爸。而現(xiàn)在、當下呢？現(xiàn)在、當下又如何去處理呢？不行，我得救救田茶，我有責任去解救田茶，不能讓田茶蒙受這么大的冤枉和屈辱。

大家互相介紹過了之后，劉娜直截了當?shù)厥刂Z華的幾位同學問：“賈華，那天田茶怎么會沒找到你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沒有見到她??！”賈華如實地說。

“不可能啊！怎么會呢？田茶這次可是專程來找你的啊？”劉娜半裝糊涂地說。

“她怎么就不能提前通知我一聲呢？哪怕我去火車站接她也成??！”賈華一點兒也不回避，他有點兒抱怨地說。

菡萏兩眼一動也不動地望著賈華，表現(xiàn)出無限的同情和憐惜。

“這真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田茶不會沒見到你的面就跑的??！她又不是個傻子！我回想一下她找你那天是星期幾來著？……”劉娜兩只眼睛瞅著列車上面的天花板，板著手指頭數(shù)算。

“是不是我們野外寫生的那一天??？”賈華也幫劉娜回顧說。

馬雯雯和高峰坐在列車走廊的另一邊正專心致志地觀看著車窗外面的景色。賈華和菡萏坐在劉娜的對面。劉娜身旁空著一個座位。

列車開的并不快，每到一站，下車上車的人很多。

這是一個小站，列車一停，就上來一位干部模樣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競直朝劉娜身旁的空位處坐下。

這位不速之客把劉娜和賈華的談話給徹底打亂了。

那位中年男子從包內(nèi)取出兩本書和一沓稿紙，幾乎全攤在了列車上面的臺桌上。他毫不客氣地拿起筆，在稿紙上“窸窸窣窣”不停地寫著東西。

劉娜好奇地用眼睛瞟到那中年男人的紙面上：

《問》

作者：費成

春問花：

你爛漫嗎？

花沒有任何回答。

含苞、開放，

是一種自然的力量。

不要抱怨，

天地陽光；

不要想著，

天天等靠著，

雨水的施舍。

那么，

舍去了自然的施舍，

你是否，

還會有開放的

力量

哦，

你變得愈加彷徨、抑郁和憂傷……

劉娜這才知道了這位與自己緊挨著平起平坐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我國著名的作家、詩人費成先生。

劉娜看清了擺放在列車臺桌上的那本厚厚的詩集，正是費成的成名之作《柿子染紅了高高的山梁……》。

劉娜對他肅然起敬。不客氣地說，劉娜是讀著費老的詩集長大的。劉娜非常謙遜地說：“請問你就是我國著名的作家、詩人費老嗎？”

那位中年男子止住了筆，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很自然地點了點頭。

聽到費成的名字，賈華、菡萏、馬雯雯和高峰也一起湊了過來，一個個用敬佩的目光望著他。

高峰拿起了費成的另一部長篇小說在那里翻看著。

作家費成很樂意與青年人交朋友，他是一個樂觀開朗、積極向上、充滿活力、很容易接觸的作家。他侃侃而談，談笑風生。時而談古論今，時而幽默地講一些現(xiàn)實中的小笑話，逗得人們大聲發(fā)笑。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好處是不一會兒就到了一個小車站，費成要下車，說是要參加一個什么樣的作家座談會，所以，在列車內(nèi)沒有造成太多人的擁擠。

劉娜從上高中就夢想著當一個作家或詩人什么的，她主動地把自己的聯(lián)系地址留給了費成，并邀請費成有時間一定到蒙山大洼去，那里的小說素材多著呢？

費成答應(yīng)了劉娜的邀請。

列車在過橋梁時發(fā)出了“咕咚咣、咕咚咣……”一樣的聲音，像撞擊著人們的心靈，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顯得尤其響亮，叫人焦灼難熬。有很多人伴著這種聲音肩靠肩背靠背地睡著了。

馬雯雯的頭埋在了高峰的懷里早已睡去，高峰的頭搭向了一邊，也進入了夢鄉(xiāng)。菡萏肆無忌憚地攬著賈華的腰也已睡著了。只有劉娜和賈華倆個人沒有睡。

劉娜看見菡萏攬著賈華睡去，心里暗罵：“小浪樣！霸占了別人的男人，還像沒事人似的！”劉娜恨不得上前去把她倆給掰開。

賈華想：田茶真是太愚昧了!我沒招她、沒惹她，咋就無事生非了呢？菡萏真是一個好姑娘，心胸寬廣，沒有一點兒小心眼。就劉娜那咄咄逼人的樣子，要是換作別的姑娘，早就給她急了。

劉娜望了望賈華，問：“你給我說實話，你到底愛沒有愛過田茶？”

賈華聲音低沉地說：“我作為一個異鄉(xiāng)人，插隊來到賈家寨子里工作，無論是那里的天，那里的地，那里的人，甚至于，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非常地愛惜，哪怕像馬槽那樣的酒頭惡棍，我都尊敬他三分。我不曾經(jīng)得罪過任何一個人。當然，我對田茶更是關(guān)愛有加，因為她對我也是特別得好，特別是對我生活上的關(guān)心、照顧和愛護。難道說男女之間就沒有一點兒友情可言了嗎？男女之間一交往就得有愛情、就得有那個不行嗎？我曾經(jīng)反復(fù)地問自己，我在哪里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了嗎？我總認為田茶有時是把我對她的呵護當作了一種愛、一種情！那樣她可就是大錯而特錯了??！我也曾經(jīng)為她默默地祝福、默默地祈禱，祝福和祈禱她能考上大學、能過上更好的幸福生活！我曾經(jīng)多次給他郵寄去不少的高考復(fù)習資料，但都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沒有聽到她的一絲絲回音。我對她有過鼓勵、有過交往、有過支持、有過希望，都是很純潔的那種，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课艺鏋樗龖z憫和悲哀！”

賈華講話的聲音很小、很低，他生怕驚醒了菡萏的好夢。

是啊，我劉娜與田茶好歸好，但是，男女之間的那些事，誰又說得清？誰又能去說得清呢？

列車又過了一個橋涵，列車在過橋梁時發(fā)出“咕咚咣、咕咚咣……”的聲音又一次撞擊著劉娜的心，劉娜又一次感到煩躁不安，她想替田茶找出一個滿意的答案，她又能到哪里去找得到呢？

“咕咚咣、咕咚咣……”這一次是列車鉆山洞的聲音，列車外面一片漆黑，讓人辨不清楚一點兒方向、透不過一點兒氣來……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