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道嬤說：“田茶的病是被她娘的靈魂附體了，必須找一只白腰子的大紅公雞、朱砂和結婚用過的紅蠟燭兩根，等到子夜時分來給她驅鬼。”

臨走時她還告訴春紅，一定要到市場上去購買用竹子做的草紙一噸。

狗剩娘說：“道嬤是屬黃鼠狼的，她又想吃雞了！”

搭了很多的糧食，春紅、元貞和狗剩娘三個人好不容易才把春紅家養了有兩年多時間的那只白腰子的大紅公雞逮著。這種公雞性格兇狠殘忍，傳說在它未打鳴之前，山里人經常把它嬗了，用白酒灌醉后，讓它帶領剛剛孵出的小雞到山里去覓食，它敢于與狼搏斗。

道嬤口述，讓元貞用毛筆在一張疊好的草紙上書寫：

表文

伏維日吉時良，天地開張，立地焚香，焚化，驅邪，降一切妖魔鬼怪。誠心叩拜！

今有信女田茶生于x年x月x日,家住蒙山大洼賈家寨，泗天下南瞻部州中華人……

……虔誠祈求，上天神仙駕臨，保佑田茶身體健康！無病無災！謹具牒以上文。

天運：一九八二年十月二十三日

田桂花(道嬤)

叩恩

元貞的毛筆字雖然寫的不算太好，但基本上能滿足道嬤的要求。道嬤夸獎元貞說：“好樣的、真是好樣的，這孩子以后長大了一定有出息、一定有出息！能成大器。”

道嬤把一噸草紙非常熟練地用手花了花，然后口中念念有詞，照天焚燒。

……

田茶發燒不退，腦子變得愈加糊涂，天天胡說八道，一會兒看見她死去的爹了、一會兒看見她死去的娘……

春紅每天不知道要跑多少遍去找狗剩娘商量，狗剩娘也黔驢技窮，急得一籌莫展。

田茶每當等春紅睡熟了的時候，她就從枕頭底下掏出筆記本不停地記呀寫呀的。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些什么？她每天夜里又寫了些什么？

……

賈華事前給村支書寫過信，賈華來大洼寫生是件好事，你看現如今全國各地來大洼風景區寫生的老師和學生們有成千上萬的。

村支書想讓賈華再住到賈來的家里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一件事了。因為春江在這間房子里正準備結婚。村支書只好把賈華一行四人安排到閑置在那里的幾間按摩房里去住下。

菡萏、馬雯雯和高峰三個人一來到蒙山大洼就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這里真是太美了、太美了！人間咋還有這樣一個神圣的地方，像天堂。大家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蒙山大洼風景區這個美麗而又漂亮的地方。

高峰不住地贊嘆和表揚賈華：“賈主席，你真是太厲害了、太厲害了啊！我建議你馬上告訴我們的導師，讓整個畫院的同學們都到這兒寫生。這里真是一個標準的天然的寫生基地啊！”

馬雯雯的靈感馬上就來了，她觸景生情，立即就詠誦了自己寫的一首詩《蒙山》：

人說江南美，

我說江北好。

人說峨眉靈，

我說蒙山秀。

聽松濤林吼，

看枝葉萬山紅遍。

柿子掛滿樹頭，

飛花似雪吹打燈籠。

山澗溪流，

曲曲彎彎，

灌滿了銀線河。

銀線河里的魚，

向南游……

夏有果實，

春有花，

冬藏秋收。

四季一派好景色。

蒙山、蒙山，

有多少歷史人物

和志士仁人

在這里養育。

……

鬼谷子的講壇，

讓戰爭的廝殺

在刀光劍影中

靜止停留。

我愛你，

－－－蒙山，

我要把你

永遠永遠

裝在我的心頭……

菡萏則坐在銀線河橋頭的那塊大石頭上，僅寥寥數筆就把大洼東山的幾座山頭在畫板上勾勒的栩栩如生，躍然于紙上。

賈華說：“有的是時間，不要著急，有你們畫的、有你們畫的。”

狗剩娘一聽說賈華來了，就急不可耐的一手提著褲腰帶，一手拿著一提籃雞蛋，她托拉著腚，邋邋遢遢地朝賈華的住處走去。

人還沒進來，比男人還要粗十倍的聲音：“真是山不轉水轉，石磨不走人走啊！一晃四年過去了呢，賈同志又回來了啊？我看看變樣了沒有？”

狗剩娘一看見賈華帶著菡萏和馬雯雯兩個女的，眼睛的瞳孔一下子就放大了十倍，她驚愕地問道：“這、這……這兩個女人是誰？是來干什么的啊？”

賈華告訴她說：“這三個人都是我的同學。”并一一向狗剩娘作了介紹。

“同學好、同學好，是同學就好啊！”狗剩娘有點兒自言自語的。

狗剩娘不知為什么，一見到賈華之后的親近感，一下子就降到了冰點。她非常不情愿地把提籃里的雞蛋放下，就心灰意冷地離開了賈華，心里有千言萬語竟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狗剩娘離開了賈華，走在銀線河的橋頭上。她邊走邊哭淚灑灑地唱起了民間小調《跑四川》：“張老漢，家住在海陽縣……”她唱的凄凄婉婉，涼涼悲悲，似乎向蒼天訴說著一曲悲愴的愛情之歌。

劉子敬自那天田茶從衛生室里跑出去之后，他心里就像吃了屎一樣的難受。她不理解天下的女人是怎么了？他堂堂一個高中生、一個七尺男子漢，就得不到女人的一點兒親睞？真是豈有此理！

你看田茶那天那個小熊樣子，就像被男人強奸了似的，有那個必要嗎？我是一個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本能，是我的天職。田茶有什么好的？不就人長得漂亮一點兒嗎？有什么了不起的？世界上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比比皆是。人啊，真是好心不得好報啊！我好心救了她，她還恩將仇報，這樣的女人即使娶到家里又有何用？

劉子敬的眼睛被縣里的醫生治療的好多了，不像過去那樣無休止的疼。他又翻看起來他那本少頭無面的《紅樓夢》。他翻看著“葫蘆僧判葫蘆案”這一章回。是呀，還是小和尚說得對，干什么事情都得有靠山啊。劉子敬忽然想起了過去在賈家寨子當工作組，一個名字叫蔣萬山的來。

蔣萬山的年齡比劉子敬大二歲，在縣商業局工作。他一見到劉子敬就像親哥倆一樣，兩只手抓住劉子敬的手不住地搖。

“今天咱們哥倆非得喝個痛快不可!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啊！我在賈家寨當工作組，身體不好，天天老是感冒、感冒，全靠你、全靠你啊！你打針的技術比城里的醫生還好哇！我很佩服、很佩服你啊！”蔣萬山非常熱情地接待了劉子敬。這真是讓劉子敬萬萬沒有想到的啊，他萬萬沒想到人家蔣萬山一個國家干部能如此看得起他，這使劉子敬非常地感激涕零，他萬萬沒想到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這么知己的朋友，劉子敬高興地有好多話語要向他訴說，劉子敬一高興，他喝高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