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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李氏家族

玉兔歸天

大姑奶被老六李懷仁為首以作風不正為名活埋了,含恨離世時,年僅17歲,正值花一樣的季節。更讓當代人難以置信的是“助紂為虐”的竟有的胞大——我的大伯祖父。不知道舊社會男人為什么那么霸道,總要求女人恪守婦道。即便犯同樣的南娼女盜,卻用兩種態度對待,有俗語為證:“男人失臉滿街轉,女人失臉是犯賤。”

大姑奶是祖父的大妹,當地人喜歡把兒子單獨排行在一起,女兒歸在另一類,仿佛女兒天生就不值錢,長大便是人家的,男尊女卑在那個時代就是天經地義的,在稱呼上也把男的與女的分得清清楚楚的,大伯祖父和祖父稱大妹,我也自然稱那個亡者為大姑奶。

曾祖父一連兩個兒子,到了有大姑奶,雖是個女孩,也是曾祖父母所喜愛的,有男孩有女孩,更能讓人覺得十全,曾祖父母格外疼愛。她天生皮膚雪白、模樣俊俏、兒眉彎彎,喚名玉兔。家庭環境好,曾祖父母有能力給她做些可身的衣服,更增添了她的幾分姿色。

曾祖父處處依著年幼的玉兔,對別人要嚴肅些,唯獨喜歡和她說話、嬉戲。男孩讀私塾,女孩學家務,非城市的富貴家庭,女孩哪有資格讀書?從大伯祖父在院子里的皂莢樹摘皂莢愛訓大姑奶開始,她就慢慢地改變,有時喜歡沉默,她問曾祖父:“為什么做妹妹就不能頂嘴?大哥念了書才會說話訓我吧?我也要識字。”看著她天真的模樣,曾祖父也不訓斥她,而是專門請了個先生來家里教大姑奶學習知識。

那時,有名望的注重文化素養的家庭對待女兒和社會上大風氣的道德要求基本是一致的,可以讓她學點知識,但一定要遵守規矩,特別是從小灌輸守住貞操。大姑奶年齡稍大時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進,不是認字、就是繡花,她舉止端莊,一晃到了二八芳齡,出落得標致、文雅,前來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封建社會女的要是20歲還嫁不出去,父母就該急壞了,別人來提親也很正常。

曾祖父是個講信用的人,早在幾年前,他就與自己曾經的同窗好朋友訂好了兒女親家,怎奈對方后來家庭過得不好了,他也不會反悔。舊社會父母之命,誰敢不聽?來提媒的人一聽曾祖父以此為理由拒絕,有的還不信,說:“就你家眼光高”。

大凡能來提親的人,和祖父相處得都還是不錯的,感覺能說才來說的,一說不行,人家心里多多少少不高興,曾祖父不愿意這樣得罪人。曾祖父就幾次催促親家把婚事辦了,孩子也不小了。

曾祖父親家公的父親曾是有名的舉人,親家公是政府部門的干部,兒子也考取了師范大學,是個書香門第,家境本不錯,不巧在政治動蕩的年代,遭賊搶了幾次,元氣大傷、大不如前。

他們遲遲沒有把大姑奶要回去,說得也在理:“你們姓李門是個官宦之家,是臉朝外的人家,我們現在過得不好,再稍微等等,到時喇叭響吹、用八抬大轎娶她回來,還要多宴請親朋我們才有顏面,也能顯示出你們的威風。”曾祖父聽他們一說,盡管還要繼續得罪媒人,也不好多說什么。他覺得親家的心情還是好的。然而,天有不測風云,這么一拖拖出事情來了。

曾祖父最后一次托人催促說:“現在我家也不能沾,趴風了,不是以前有權勢了,也不需要那么多講究了,你們還是把她帶了吧!。”婆家第二天就要來帶了,頭天晚上玉兔卻含冤停止了呼吸,也沒有人能好好看看她死去的模樣有多痛苦,因為她不是挺尸在床上,而是被強行活埋。如果世界上有后悔的藥,估計任何人家都不會這樣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以李懷仁為首的有她18歲的胞大哥參加的一幫男人,全然不顧年輕弱女子的掙扎,硬生生奪走了她的人命。這些人是有著與大姑奶血緣很近、近、不遠……的自家爺兒們組成的。她在死后也要感恩戴德這幫人對她的禮教吧?那樣,等她世事輪回之后,才能為人稱道,讓自己有面子啊!

據二姑奶說:“俺娘生了3年的癩瘡,頭兩年還能將就干活,到了第3年在床上是一動不能動。那天晚上,我看見了李懷仁腰里別著的盒子槍露出了拴槍的墜子,他一到這就到處亂翻,急急乎乎地喊:‘三嫂子可在家?玉兔子呢?玉兔子呢……’我也10多歲了,心里想沒有好事了,就喳歪一聲哭了,他把眼睛一睜,露出兇光說:‘我看你再敢作聲?把玉兔子驚動跑了,我連你一起沖了’我就是不敢哭了。俺娘戰戰兢兢問她干什么的?他威脅:‘再問我連你也沖。’俺娘上去拽著不容拉俺姐走,他拿著槍指著俺娘,一腳把她踢開了,俺姐哪能能過幾個男的?把她嘴一堵、連頭也蒙上,連推帶拽弄走了。”

吵鬧聲驚動了好心的鄰居,鄰居聽出了是怎么回事,就悄悄帶著幾個人遠遠地朝著聲音的方向跟去,一陣動靜過后,他們確定李家人走后才敢摸索著埋在哪里,忙活了一晚上到底也沒能找到,也不敢用提燈,怕被發現,惹不起李家。據鄰居事后說:“那天晚上,伸手不見五指,正值冬季,刮著大風、想著要出人命,我的心揪得一陣緊過一陣,風里夾著冰雹,打在我的臉上,讓我的全身直出涼氣,渾身都在打顫。

二姑奶說:“莫說沒找到,就是找到了也不能活命了,俺大哥回來說的:‘埋過了,聽她在下面哼,我還在上面跺幾腳來。’他這樣心狠手辣的哥哥,從來也沒見過。”

我聽了這么駭人聽聞的慘案,明知道科學上是提倡無神論的,但是始終無法弄明白生命盡頭的另一個世界是個生命樣子。干脆心隨民間存在的迷信說法,無數次反問自己大姑奶活該早早命喪黃泉,然后靈魂游走,把生命延續在傳說中的廣寒宮里的寵物身上?或許在那里她才能有幸福,得到主人給予的一點撫慰;或許千萬個已知道的后者看到了我寫的她不幸的人,抬頭望天空、凝視月亮時會產生悲切或者警戒……

家族勢力淹沒了她的性命,她犯了什么離譜的錯誤呢?

原來是那個二把頭李永愛的兒子李樂樂讀了幾年書,因家庭貧困棄學后,也在我家當伙計,他為人勤快,能在李家院子里走動管點事,有機會和大姑奶說上話,頗得大姑奶喜歡。都是年輕人而且有知識,多說了幾句話,也談不上兒女私情,就被李懷仁抓住了把柄。

那時,家里境況不怎么好了,能少雇些伙計就少雇,得大姑奶做飯了。一天,家里的黃盆爛了,她沒有讓別人去借,而是自己到不遠處的李樂樂家去借來活面,就被認定為丟了人現了眼,敗壞了李家的門風。

二姑奶說:“大姐死后,你女老太常常念叨:‘只說你們給她點規矩就算了,哪知道一下子把她管得挺挺的?”老太是經常無緣無故就一個人哭了,我也聽到過,那時我還小,盡管平時她很疼我,一到聽著她那穿透我肺腑的凄涼哭聲就讓我害怕,我糊涂了好久,弄不明白老大為什么那么傷心。我回憶著老太曾經顫顫巍巍拄著拐棍到溝邊,不許我在水里抓魚、撈扇貝,而溝里有好多孩子,我很不情愿,她就揚著拐棍要打我。我實在不理解她為什么忽然變得那么兇,現在總算明白了,她怕我出意外……

如今仍然活著的老五來看望病重快不行了的大伯祖父,當著幾個為大伯祖父準備后事的親戚說:“當年我能不過老六,他混世有槍,我一個教書的,當時放假在家也在場,凡是在場的人,后來都沒落到好,老六還沒死,身上就長滿了蛆,受了好幾個月才死,人稱活炸尸;我一輩子有一個閨女也夭折了,我90多歲了,弄得臟八流淚的,也沒人給我洗……活該啊!”不知道他對自己沒有女兒的說法是不是巧言為自己辯護還是真的后悔?

據說,事發后的第二天,老五到集市上買肥皂,有個親戚碰見了他,問他:“做什么的?”他說:“買肥皂回家洗手的。”或許,他這個讀書人還知道靈魂不安,試圖洗掉他骯臟的罪惡。親戚說:“你還洗手,不趕快跑,你家老八在外省當公安局長,他還沒糊涂來,已通話給我們省公安局要來抓你們了,玉兔婆家也去報案了,看來你們在場的有人要拿命去償還。”

他聽到風聲后,把消息漏給了其他人,全部跑掉不敢沾家了,時間長遠了,事情不了了之,老五也跑掉了他的教書飯碗。

曾祖父那會不在家,他需要躲避不穩定的政局,聽到噩耗后,他冒死半夜回到家里,問曾祖母:“人家要活埋她,你怎么不管的啊?”

城里的曾祖母的娘家人說了:“你們李家也算個有文化的人家,這件事被你們辦冒木了。”他們只知道大姑奶被管死了,哪知道真實的內情呀!

大姑奶似乎在事發的前幾天有預感,她繡了一雙花鞋,我曾見過。小時候,我喜歡在祖父的房間翻箱倒柜找好吃的、好玩的,站在椅子上,我是在掛在矮梁上的木桶里發現它們的,一只鞋底上繡著:“出世愛故里”,另一只上是:“入土歸金鄉”。恰好被祖母發現了,我問她是誰的鞋?她說:“你大姑奶留給你曾祖母的,等她百年之后穿了。”后來才知道,這雙鞋可以平時穿,由于怕曾祖母傷心,平時都不給她穿。

大姑奶聽到李懷仁來抓她的動靜后,在閨房里迅速把放在窗下剛落針的鞋壓在了箱底,拼命跑到曾祖母的床前,噗通跪倒,磕了3個頭,說:“俺娘,箱子里的那雙鞋留給您了。”話剛落音,嘴便被用毛巾堵上,身體便被眾人拽住,不能動彈。

即使別人對大姑奶有再多的閑言碎語,曾祖父排行老三,他和曾祖母不發話,如果真正按照封建的倫理道德,老六也不能隨便充當大惡人要了侄女的性命,再說婆家又不嫌棄,為什么要這樣狠毒?造謠大姑奶作風不正的話也傳到過婆家的,婆家說:“李懷闊一輩子為人我們清楚,這個時代也不像過去那樣一定講門風了,再說還不一定是真的,我們可以原諒她。”

在這種情況下,為什么李懷仁非要充當劊子手非要置大姑奶于死地不可呢?這還得從繡花鞋里找到答案。

繡花鞋里藏了張字條:“六爺喪盡天良、禽獸不如,要欺負我。”看到這句話后,大伯祖父一下子昏了過去,醒來后就要找李懷仁算賬,曾祖母拉住他說::“你去不是送死嗎?你爺(父親之意)又不在家。

李懷仁在讀書方面曾是多么聰明!卻該努力不努力,不去讀考取的燕京大學,要游手好閑。妓院被他玩夠了,家產被他敗得差不多了,他也不假資流文作詩了,他老父親也氣死了,家人再也沒有能管住他的了。為了能繼續花天酒地,漸漸地他混了一幫痞子,他仗著家族勢力當賊頭,手下一幫人無惡不作,他就是不參加,手下偷搶扒拿來的財物,得來給他分成。

他上街見人家長得漂亮點的女人,手一招便叫著:“來、來”,人家問:“干什么?”他就裝作唱歌:“來都拉都來,‘我是唱歌譜子的。’”

他吃起了老海即為大煙,原本看起來不太惡心、賊精的一雙小眼平時因瘦而愈加瞇成一條縫,眼珠子也變黃了,被煙熏得發黃的一口牙,只要一齜出來,便無比瘆人,好像就能把人都吃肚里去。

搞不到錢吃老海,把點子想到親戚頭上,去他有錢的四娘娘家去搶,后來知道了是他,就和他商量:“你只要別讓人搶,要多少錢給你多少錢。”

這樣還不夠,鴉片麻醉透了他的所有人性,他一次次踐踏道德的底線,變本加厲。

曾祖父不在家,他隔三差五來我們家串門,擺出長輩關心的模樣教育侄子、侄女,曾祖父知道他沒安好心,讓孩子們提防,但好吃懶做的大伯祖父處處聽信李懷仁的話,跟他一流神起。千不該、萬不該他能打自己親侄女的壞主意。

大姑奶若不是潔白如玉,大可以順了他的歹意,不會那么早死去。她的死是死在看似柔弱實則剛烈的個性上。

解放后,大姑奶的遭遇被千家萬戶所同情,當地戲班創作了《玉兔冤》又名《活埋玉兔》,廣為流傳。爸爸他們看后,暗自傷心落淚,默默對知意的人說:“這演的是俺大姑。”傷心的又豈止是親人呢?那些看著戲的人一邊抹著淚,一邊說:“玉兔真能到月亮里就好了,那里還有疼她的嫦娥。”

大伯祖父老而不死,如今近90歲了,基本上一個人過了快一輩子,除了那個憨子和他不愿上門招親的孩子多的那個寡婦,沒有人愿意跟他,好說歹說讓他去那個寡婦家過幾天,他就叫苦叫累,還嫌人家孩子臟,情愿單身。

許多年,我非常憎恨他,念及他與祖父的手足情,我還是給予了他一定的尊敬。聽說他不行了,我買點東西去看了他,畢竟他曾經也捶胸頓足、大呼上當過。他坐在床上顫顫巍巍看著我來了,竟無故老淚縱橫:“今年怎么也闖不過去了,不是的……我想著,人總有那么一次,嗯嗯嗯……”他的矛盾的話語被他痛哭弄得半句半句,一時理解不了他說什么。

現在,我分析他是認為人都會死的,該怎么死?例如,大姑奶之死,死得要為了面子,或說他當時不明真相,一奔頭就是認為她做錯了,叫她死是為了李家的面子。有沒有真傷心,那是他妹妹,我真不知道。

我心底里想:“你死了,看你該怎么去向你大妹解釋?你早該去見她的,向她懺悔。”我的心里很矛盾,想著當今男女的自由,大姑奶的行為相比起算什么錯呀?

臨走時,我還是同情了他的淚水,就拍了拍他的肩說:“安度晚年吧!”

我千思萬想:“李氏的榮辱興衰關鍵不在于一位女子的是否完美無缺,更多是在于那個時代男人是否有用,無論什么樣的家庭要有尊嚴不能只靠女人,到任何時候都應該這樣,不是嗎?”

大姑奶冤死的靈魂能否安息?今天作為后輩,我寫文來紀念她了,是為她鳴不平,我就這么點微薄的力量。您在哪里?是否有知?這樣對待女子殘酷無情的地主家庭該不該被新社會改型?

石請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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