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璃固執的在湖邊站了一夜,她不相信菲菲最后會選擇不信任他,就算她真的不相信他,他也要問她一句為什么,為什么她不赴自己的約?
東方漸漸翻起了魚肚白,太陽也慢慢升起,太陽的灼熱一點一點的溫暖著大地,張璃的心卻在一點一點變冷。當湖邊出現第一個晨讀的學生時,張璃終于放棄了等待。他搖搖晃晃的走出校門,在學校門口的24小時便利店買了幾瓶白酒,坐在校門外的湖堤上喝酒。
張璃的酒量本是不差的,可是空了一夜的胃已經不起這樣強度的酒精殘害,終于罷工。當劉月發現他的時候,他已倒在岸邊不省人事。
劉月招呼人手將他抬上車,送去了最好的私立醫院。老陶看著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向來自信滿滿充滿活力的小少爺被折磨成這般模樣,心里恨極了現在對自己指手畫腳的這個女生。但是身為下人,拿張家工資,又舍不得這個一直真心待自己的小少爺,便也只能忍氣吞聲。真不知道夫人是什么眼光,明明菲菲那丫頭又單純又善良,正好適合少爺,夫人卻非要幫眼前這個趾高氣昂心機毒辣的女生。
菲菲從昏睡中醒來,入目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還有白色的床單,有一瞬間的迷惘,然后昨晚的記憶被一點一點喚醒。
李杰,是李杰突然出現并救了自己,他被打得那么重,現在怎么樣了?急急忙忙爬下床,卻因為體力沒有完全恢復而差點摔跤。跌跌撞撞的沖出病房,病房外有民警守著。她拉住她的袖子,著急的問:“李杰呢,李杰怎么樣?”守著的民警是一個好大姐,看她的樣子,知道她還沒恢復,又知道她實在擔心,便一把扶住她,將她重又扶回了床上,按著她坐下,自己也搬了把椅子在她對面坐下。菲菲看著她的樣子,知道她必是有話要和自己說,不由緊張了起來,李杰,到底要不要緊?
“姑娘,你先別急。和你一起的那個男生剛剛做完手術,還沒醒,現在在加護病房,你現在去也看不到他。”菲菲一聽李杰做了手術且還沒醒,心里更是著急,一下從床上站起來,因為中心不穩,還是跌倒了。
女民警扶起她,嘆了口氣,說:“別急,醫生說他的手術很成功,現在只是麻藥未退才沒醒。你先好好休息,等他醒了我立馬帶你去看她,好不好?”
菲菲這才輕輕的點點頭。
女民警不禁在心里擦了把汗,乖乖,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
“大姐,他,嚴不嚴重?”菲菲小心翼翼的問,害怕聽到太過殘酷的答案。
“還好,有點腦震蕩,全身有幾處骨折,動了手術休養些日子,就沒事了。”女民警說得輕描淡寫,可是菲菲聽著卻覺得嚴重的不得了。
“這么嚴重,怎么辦,怎么辦?”菲菲傷心的呢喃。
“好了,你別哭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勸你了。那,你再哭我一會不帶你去看他啦?”女民警實在拿她沒辦法,最后拿出了撒手锏,這招果然奏效,菲菲聞言果然不再哭,只瞪著水汪汪的眼睛看她。
她也實在是看不過這可憐兮兮的小表情了,只能假裝繃著臉道:“還不快躺好休息?”
菲菲委委屈屈的重又爬回了被子里,心想現在的警察姐姐可真兇。到底心里記掛著李杰,菲菲終于還是沒法安然入睡,只能瞪著天花板數著秒數。
不記得數到多少,事實上,菲菲連數秒數都沒法安心數。女民警終于推門進來了,說李杰醒了,可以帶她去看看。
站在加護病房的門外,透過門上的玻璃,菲菲終于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李杰,李杰也看到了她,只微微一笑,菲菲的淚水,便又如絕提的河水般泛濫。
她想進去看看他,卻被旁邊的警察大姐攔住了。
“一會有人來做口供的,你先別進去了。”
“哦。”這次菲菲異常聽話,從窗戶里再看了他一眼,乖乖的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回到病房,已經有民警在等著了,菲菲配合著做完了口供,將自己在公園門口等人,這伙混混從下午開始就一直注意她以及李杰后來出現救她等情形說了一遍,卻略去了張璃約她去公園見面的情形,只推說是約好了見網友。她心里有些怕,怕這件事情真的跟張璃有關,可是就算這樣,她也不想讓他牽扯進來。
從李杰給的口供里,公安機關發現了一條重要的線索,李杰是接到短信才會去那個公園,這明顯是一起有預謀的犯罪案件。而且這個發短信給他的人肯定跟這件事情有關,甚至,根本就是那個人在主導整件事情。可是對那個號碼的調查結果不出人意料,這是一張太空卡,除了給李杰發過一條短信外,便再無用過。所幸事發路段不遠處有交警的攝像頭,對附近來來往往的人員進行一遍梳理應該能找出些線索。公安機關對這個案件正式立案偵查。
張璃從昏睡中醒來,只看到劉月和自己的媽媽坐在一起低聲的交談,視線搜索了一圈,并沒有見到菲菲的影子,心里突然就覺得累,絕望空洞的累。
“媽,我想出國,盡快辦理。”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張璃對張媽說,眼神決絕。
張媽一直就希望兒子能出國留學,只恨這兒子死活不愿意,如今這樣一來,不僅成功把兒子和菲菲拆散了,還讓他主動提出出國,真是一石二鳥,求之不得啊,立馬點頭答應。
張璃見母親點頭答應了,便轉頭不語,只盯著窗臺上鮮艷欲滴的玫瑰落下淚來。那樣鮮艷奪目的玫瑰,能開得幾時?剛剛開放就要衰敗,那么它那么用力的開放又是為了什么?就像他的愛情,注定失敗,那他又何苦那么用力?還是離開吧,不信任也好,背叛也好,傷心也好,離開過后一了百了,以后再不見面總好過日日見,時時痛。
菲菲打電話回學校請假,班主任趙教授已經大致知道了她出的事,叮囑她好好養病,并叫人將她的日常用品送到了醫院。
送東西的是陳默,菲菲拉住她打聽張璃的情況,陳默只搖頭說不知,說從昨天傍晚見過他后便沒再出現過。然后便語重心長的勸誡她,怎么可以獨自跑那么遠去見網友,這次沒出事算是萬幸,以后可千萬不能這樣了。菲菲聽得她的話,只在心里默默嘆息,他們知道的大概都是警察那邊的消息吧?那么張璃呢?他約了自己去那里,怎么最后沒有出現呢?
“默默,你看到我手機了嗎?”菲菲突然想起來,自己手機里還保存著張璃發給自己的短信,可千萬不能給別人看見。
“手機?沒有啊。我幫你收拾東西的時候你桌上床上柜子里都翻過的,沒看到有手機啊?”
菲菲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這一切果然都有人安排好了,只是張璃,你到底有沒有參與?
菲菲自己其實沒有受什么傷,身體很快就恢復了。但她還是向學校多請了一段時間假。李杰傷得太重,恢復起來很慢,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
一個星期后,李杰終于可以下床了,但也只能坐輪椅。菲菲便用輪椅推著他到醫院的花園去散步,透透氣。菲菲將輪椅停在紫藤花架下的長椅邊,自己坐在長椅上和他聊著天。
“李杰,謝謝你。把你害成這樣真的很對不起。”菲菲誠懇的道謝,并道歉。
李杰看著她,笑了:“心里很不安?”問她。
她點頭。
“那就以身相許吧?”李杰說著,依然笑,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她一怔,她欠他的她永遠都還不完,如果他真的這樣想,她也唯有答應了。痛苦的閉上眼,緩緩的點了點頭。
他卻在這時候笑了出來:“傻瓜,連這種話你都相信啊?”他看著她,眼里盡是戲謔。
她愣愣的看他,突然便揮舞著手往他身上招呼:“壞蛋,你這個壞蛋,怎么可以這樣欺負我?”
他笑著捉住她的手:“笨蛋,我可是傷員。”
她停下了手,流下淚來:“你壞蛋,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嚇死了!”剛剛的那一瞬,她真的以為,他說的是真的,她便要這樣,以報恩的名義。。。。
不是說李杰不好,只是,這樣的婚姻,總是不單純,或許將來會有感情,或許不會。如果有了感情便好,可要是一直都培養不出來呢?那要怎么辦?
還有張璃,要怎么辦?
李杰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她,眼里的傷痛和落寞一閃而過。或許這輩子,他們兩個也只能如此了吧?除非他沒有了驕傲,不介意她的相許只為了報恩。
可是自己的驕傲不允許這樣,那顆疼她的心,也不允許這樣。他不愿意讓她,有一點點委屈。
“笨丫頭。”他伸手揩去她臉上的淚,“如果你心里過意不去,就喂我吃一個月飯吧,我這個半殘疾人吃飯不方便呢。”
她還是哭得抽抽搭搭,抬眼看了看剛剛隨手放在長椅上的飯,伸手拿在了手里,用勺子挖了一勺遞到他嘴邊。
他卻不接,只嘆道:“丫頭,你這哭哭啼啼的我怎么有胃口吃啊?”
她瞪他一眼:“還不是你害的!”但還是抬手把眼淚給擦了。
“來,張嘴。”擦干了眼淚,菲菲對著李杰命令道。
“你就這么照顧病人?這么兇?對病人的身心健康有影響的哦。”李杰對她的態度提出嚴正抗議。
“來,恩公,吃飯了,啊!”菲菲立馬換了一種態度,引得李杰哈哈大笑。
“菲菲啊,飯來張口的日子真舒服,不然以后你就天天給我喂飯吧?”嘴里嚼著飯,李杰口齒模糊的的說道。
“行啊,以后你一到吃飯的點就來我們學校,我保證頓頓不落。”菲菲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李杰倒是開始猶豫了,不行啊,這一天跑三趟不是要人命嘛!算了。
“不然哪天我要你喂你就得喂,這樣行不行?”李杰決定退一步。
菲菲想了想,這個可以考慮,嬉笑著答應了。心里卻在盤算,呵呵,等你將來找了老婆,我就是想喂,估計你都沒膽量來吃。
張璃的出國手續很快就辦好了,一切準備妥當。可是要走了,心里卻依舊放不下她,他還是想要那個答案,想知道她為什么那天不來赴他的約?為什么要背叛他?那天之后再沒回過學校的他并不知道菲菲出事了。
劉月這幾天得到張媽媽的特許,一直在張家做客,張璃此時方知劉月竟然是劉市長的千金,但也沒有太多表示,甚至連驚訝都沒有表現出來,跟自己無關的事,又何必關心。
倒是劉月看出了張璃悶在心里的想法,知道他是還沒死心。一日,突然對張璃說道:“阿璃,我知道菲菲在哪里,臨走前要不要去見見。”
張璃猶豫了一會,終是點了點頭,他太需要知道這個答案。陶叔載著他們到了一家市立醫院,兩人剛剛進去,穿過門診大廳,剛進醫院的小花園劉月便停下了腳步。張璃起先并不明白劉月為什么帶他來這里,直到他看到紫藤花架下的情形,他才明白了過來。原來她一直在這里,跟李杰那么親密的談笑,撒嬌,竟然還喂他吃飯!他們還能再惡心些嗎?他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拳,指甲掐進了肉里。
正說笑的李杰突然頓住了,菲菲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到了站在花園口一動不動的張璃。
她迅速的站起身,朝張璃跑去。找他這么多天,他終于出現了。
張璃見她跑來,反而拉著劉月快速的轉身走了,完全不顧身后菲菲的呼喊。
菲菲突然停住了,眼睛死死的盯住張璃牽著劉月的那只手,那只手是那么刺眼,可是她卻無論如何都移不開視線,任痛楚陣陣襲上心頭。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陶叔拿著一個信封匆匆的跑來交給她。她茫然的拆開信,一張支票飄了出來,落在了腳邊。她彎腰拾起,竟有十萬之多。信封里還有一張紙,僅寥寥數語:“這是給你的分手費,十萬應該夠了。很抱歉玩弄了你,但我不會道歉,這只是有錢公子的通病。”字跡潦草,語氣冰冷。
菲菲的血氣瞬間逆流,喉嚨口的血腥味越來越不受控制,終于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也癱軟在地。
花園里不知何時起了風,吹起片片落葉。稍許,風停,落葉重歸塵土。
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