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彭詩雅不停地看時間,放在跟前的手機,一動不動的躺著。
“彭詩雅,看你心急的,這才過去多少時間啊,還不知道劉三毛到沒到呢,那會這么快有回音啊。”
“我明明知道沒這么快,可是心里就是憋不住要看時間。”
里屋傳來田光華的呼嚕聲。“你看看那個,睡得跟死豬似的。”
“一晚上,你沒讓他打個瞌睡,又跑了一個上午,一定是熬壞了。”
“要不你先去睡一下,電話來了,我叫你。”
“不用。”
“那我們就按照約定的辦。”
“陳老板,我們之間就沒有一個文字性的東西作為互相約定或制約的嗎?”
“你是說勞動合同?”
劉三毛點點頭說:“嗯。”
“我們廠里,都沒有簽訂勞動合同。剛才我也說了,我們這里條件比較落后,我不敢奢望有人會一輩子或長時間在我這里做下去的,所以,對廠里的每一個工人,我都是沒有去留制約的,有人如果找到了更好的單位,需要高就的,提出來,我不會加以阻攔,包括你劉先生也是一樣。”
劉三毛覺得陳香梅說話也是實在的,不免話也多了幾句。“換句話說,廠房隨時隨地可以開除任何一個工人了。”
“一般情況之下,我是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不管怎么說,作為一個企業,留住人才,也是發展的需要。但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陳香梅的電話響了。“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什么朝她點點頭。
“喂。喔,是張老板啊,你的那批貨,今天上午已經發出去了,估計明天會到吧。行,收到貨,給我一個電話。好。好。就這樣。”
劉三毛說:“既然你們都沒有簽訂勞動合同,那我也就隨鄉入俗吧。”
“你明天能不能來上班?”
“明天?”
“宿舍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單間,我知道,你是個讀書人,晚上會看看書,寫個什么的,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和他們個人不一樣,你也看到了,他們只要一閑下來,不是玩牌就是逛街。”
陳香梅的手機又響了,她接過手機:“喂。哦。你放心,原材料我已經落實了,過了節假日,材料一到,我馬上組織人手。放心,誤不了。哎。好。”
陳香梅放下手機說:“沒辦法,里里外外就是我一個人,是在太忙了。劉先生,你看這樣行嗎,路途是遠了點,要轉上好幾趟車,宿舍我會盡快安排,這幾天,你上下班的時間我不做規定,你自己掌握,早點晚點都沒關系,反正你也應該有個熟悉期。”
劉三毛見陳香梅很實在。“好,我明天就上班。”
“你明天先來辦公室,我會在辦公室等你。”
“好的。”
“你是去乘坐地鐵嗎?”
“先要做公交車,才能到地鐵站。”
“我正好也要出去,路過地鐵口,我帶你一程吧。”
“這樣不好吧。”劉三毛沒想到陳香梅是這樣一個隨意之人。
“沒關系的順路。走吧。”
劉三毛坐在副駕位上。陳香梅問:“劉先生會開車嗎?”
“考了駕照。但是,平時沒有車,很少開。隨意對路況的反應不是很好。”
“有駕照就好辦,以后有空的時候,就開這輛車,多練習練習就行了。”
在地鐵口,劉三毛望著陳香梅的汽車消失在視線中,如果不是陳香梅自己說是老板,或許他根本不會將陳香梅當做是老板,如此隨和的一個女人。
一陣寒風吹過,劉三毛緊縮了一下脖子。突然想到彭詩雅還在等自己的電話,他趕緊掏出手機。
桌子上的手機終于響了。彭詩雅一把抓過手機,郝靖涵的腦袋也跟著伸過來,問:“是劉三毛的電話嗎?”
“嗯。”彭詩雅接起電話:“喂。”
“詩雅。”
“情況怎么樣?”
“一切搞定。明天就上班。”
“明天就上班?”彭詩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可是她最近以來最最希望聽到的一句話。但是,當事實出現時,她又覺得太突然了。
“具體情況,等我回來再說。”
“哦。”
郝靖涵高興地跑進屋子里,扯著田光華的被子喊:“懶豬,可以醒醒了。”
“你干什么?”田光華在睡意中顯得很不耐煩。
“劉三毛找到工作了。”
“你說什么?”田光華的睡意突然消失。
“明天就要上班了。”
“人呢?”
“還沒回來呢,來了電話。”
“太好了,這下,我們心里的那塊石頭總算可以落地了。值得慶賀一下。”田光華說著,一骨碌爬了起來。
很多時候,人生就像蒲公英,看似自由,卻身不由己。
什么是成功?一個普通的職場之人,能銷售自己就是一大成功。對于劉三毛來說,盡管這里的條件和環境不如自己所期望的,但是,他還是懷著一種成功的喜悅開始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劉先生,這位是我的哥哥,我能比較忙,廠里的很多事情我根本無法顧及,所以就請我哥哥過來幫幫我,大家都叫他老陳。”
“劉助理,你好。”
“還是叫小劉吧。”劉三毛對老陳說。
“哥,等會兒,我要去見一個客戶,你帶小劉到廠子里轉轉,把廠里的情況跟他介紹一下,先熟悉熟悉環境和情況。另外,你告訴楊國權,新進的PET下午可以到貨,叫他趕緊把刀模版拿回來。”
“哦。”
“小劉,我對你可是給予了很大的希望,但是不要心急。我相信你。”
劉三毛感到心里一陣溫暖,說:“我會好好做的。”
陳香梅走了,望著她的背影,老陳說:“我這個妹妹就是好強,不肯言輸。一個女人拖著兩個孩子,廠里廠外,也真不簡單啊,硬是頂過來了。”
“老板娘給我的第一印象,就像是個女強人,干凈利索,風風火火的。而且有條不紊,忙中不亂。那你妹夫呢?”
“我的那個妹夫就是一個賭徒流氓。早年就是社會上的一個大哥,工作嗎沒有,抽的卻是中華煙。妹妹的婚事,家里所有人都反對,沒辦法,她卻偏偏要嫁給他。”
“那現在呢?”
“說來話長。不過,正好,我把廠里的歷史情況跟你說說。”
劉三毛給老陳的茶杯里續上開水。
老陳慢慢地說:“我妹夫叫羅志偉,和我妹妹結婚后,還算爭氣,太平了幾年。有一年,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弄回來一筆錢,就開了一家廠,呶。”老陳指指墻上掛著的鉑金字畫說:“就是生產這個的。賺了不少。有錢了,人也就又變了。后來因為賭資,廠子被人砸了封了,他一撂屁股跑了,一跑就是好幾年,卻苦了我妹妹和兩個孩子。我妹妹重新開始,帶著兩個孩子,白手起家,沒白天,沒黑夜的,五年了,才有現在的樣子。這樣,我還是帶你去廠里看看。”
“好的,先增加一定感性認識。”
劉三毛跟著老陳走進廠里,沒有生產,顯得很安靜。
“廠里分成兩塊,那邊是印刷的,這邊是手工的。”
“說實話,我對生產是一竅不通。”
“都有一個熟悉的過程。走,先看看印刷機。”
老陳將機器一一介紹給了劉三毛。“這一臺剪紙機,這是模板機。”
“這是干什么用的?”劉三毛問。
“廠里的生產任務很單一,不是印刷就是做禮品盒。禮品盒是PET材料做的,折疊前必須用刀模板先壓出痕跡來,否則就會折斷報廢。去年,一下就損失了好幾十萬。”
一臺膠版印刷機旁。老陳叫道:“盧國林。”
被叫的盧國林從機器下抬起頭來。
“過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老板娘聘請的劉助理。”
“我們認識。”劉三毛對老陳說。
盧國林伸出沾滿油漬的手,說:“劉助理,昨天不知道是你啊,對不起了。”
“沒什么。”面對伸過來的這只手,劉三毛感覺到對方是存心有意的難堪自己。
劉三毛沒有過多的思考,伸出手和盧國林握手。
“盧國林,你怎么能這樣握手,看看你的手。”
“老陳,沒關系的。”劉三毛說著,兩手一撮。
“我想劉助理不會介意的。”
來到手工房,有三張很大的類似乒乓球桌的工作臺,旁邊還有幾張長桌子,靠墻放著幾部油印機。劉三毛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地上操作臺上,紙稍碎片滿世界都是。
有兩名女工看到老陳他們進來,趕緊拿起掃把,掃地,其余的人卻依然打牌的打牌,聚在一起,侃山海經的侃山海經。
“絲網印刷和手工在一起。”老陳邊走邊說。
劉三毛目睹一切,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他沒有想到廠里的工人是這種素質,滿不在乎環境的衛生,說的嚴重點,就似一個垃圾場。
劉三毛走到兩個掃地的女工身邊,朝他們微微點頭。
“喂喂,小張,你過來。”老陳家主一個正往里面跑的小伙子。
“老陳,什么事?”
“劉助理,這位是我們廠里唯一的大專生,是專門負責圖案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