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這個小小的出租屋，顯然算不上是個家，但是，不管是劉三毛還是田光華，甚至是彭詩雅和郝靖涵，都早已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家。家，是溫柔港灣，是魂牽夢繞的牽掛。累了，想回家，苦了，也想回家。家，永遠是心靈的港灣，是避風塘。這里，沒有爾虞我詐，不需要設防，即便是吵吵鬧鬧，那也是一種溫馨的和諧。

劉三毛，兩天的家居生活，就在這種說說笑笑的歡樂中度過了，雖然是粗茶談飯，卻也不乏津津有味，充滿了一種幸福和快意。

回到工廠的劉三毛，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和恐懼籠罩著，他說不出是什么原因，只是心底里的那種冥冥的感覺。

依然是無所事事。劉三毛只有讓自己跟著手工班，整天注射膠水，卻也讓他領悟到了另一種嘗試。

“劉助理，你的水平現在比我們都高啊，你看，筆筆直的一條，開著花瓣，真的很漂亮。”余琴芳稱贊說。

“劉助理是什么人，你們能和他比嗎。”

“雖然說，這種活不是什么技術活，孰能生巧是一個方面，但是最重要的一點，還是要靠個人的悟性，沒有悟性，怎么教都是浪費時間。”

“哎，鄭婭琳，小看了啊，能說出點道道來了。”

“劉助理，你來了有大半年了，我們跟著你，多少總應該有點長進吧。再說了，我在中考的時候，都已經考上縣里的重點高中了，要不是因為家里供不起，我早也是個大學生了。都是命運不好。早知道這樣……”

“鄭婭琳，命運這玩意兒實在是太玄乎了，實在是高深莫測，像我們這些凡夫怎么能夠理解呢，反正知不知道命運都是那個樣子，該來的遲早要來，不知道也許要好的多，越知道，內心的恐懼可能越多。”

“說的也是，所以我現在沒有其他什么想法，只要拼命工作，努力賺錢就好了，何必杞人憂天，去研究什么人生的大道理。”

劉三毛看著鄭婭琳，心里問自己，真有命運這回事嗎？在這個世界上，為什么有的人出生富貴的家庭，而有的人卻出生貧賤，有的嬰兒生下來就很可愛，而有些嬰兒卻長得很丑，為什么有些人一聲下來就胖乎乎的，而有些人確實瘦弱多病。如果加入遺傳學，可以解釋這些問題，然而，為什么有些平庸的父母卻生了聰明可愛的寶寶，而有些天質非常好的父母卻反而生了弱智的兒女呢？假如營養可以解決健康的問題，為什么依然有許多富貴之人骨瘦如柴，一生多病，難道他們沒有吃過營養？假如努力工作就能一定能致富，那為什么有些人辛苦工作一輩子，卻依然貧苦不堪，造房子的沒有房子住，還得向人家租房子住。這些東西其實有一種神秘而不可思議的因素存在。

劉三毛長嘆一口氣說：“其實宇宙間，每一件事的發生都是有預兆的，只是一般人不明白預兆的意義，所以無法事先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

這時候，羅志偉進來，拍了幾下手掌，大聲說：“大家都有了，今天晚上11點，全體男同胞在車間集合，幫助卸車。”

“羅總，卸什么啊？”有人問。

“卸筒紙。我們的過油烘干設備早都已經調試完畢，就等原材料了。”羅志偉解釋說。

晚上，11點剛過不久，一輛蒙著帆布的二十四個輪子的大卡車緩慢的駛進了工廠大門外的院子。

司機很小心地在狹窄的空間里，掉頭倒車，將車位對在了車間的大門口。

劉三毛和盧國林幾個男同胞一起動手解開了帆布篷，露出了一筒一筒的白色的紙，很大。

放下車廂欄板，盧國林跳上卡車，用力推了推筒紙，試圖推下來。沒想到，筒紙絲毫沒動。

司機過來說：“你們沒有鏟車嗎。”

“沒有。”也不知道是誰搶著回答。

“那怎么行，一筒紙有一噸多重，那你們怎么卸啊？”司機提出了疑問。

“喂，拿根撬棍給我。”盧國林大聲喊著。

盧國林拿著撬棍撬了撬，沒有任何的反應。他把撬棍塞入筒紙的軸心，整個人都懸空了，筒紙也只是微微一動。

面對這些龐然大物，大家都一時感到素手無策。

劉三毛圍著車廂轉了一圈。

“盧廠長，把你手里的撬棍給我。”

劉三毛將撬棍塞進兩筒紙的中間縫隙，試了試，也沒有能夠一動筒紙絲毫。

“我來。”盧國林從車上跳了下來。

羅志偉說：“多上幾個人。”

“一、二、三。”

由于撬棍太短，容不下多人，三個人一個推，兩個啦。還是沒有弄出動靜來。

劉三毛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根毛竹，用撬棍打通里面的竹節，套在撬棍上。這是杠桿的定律。

“再來。一、二、三。”

人多力量大。筒紙終于有了動靜，被移位了。

“等等。”大家被劉三毛的話蒙住了。

“里面有幾個草包，全拿過來，紙重，這樣落地會損壞的，墊點東西，可以增加反沖力。”

只聽“轟咚”一聲，一個筒紙落地了。

本以為筒紙是圓的，落地就利用滾著走。卻大大超乎了大家的料想，幾個人上去推，動也不動。

羅志偉拿來粗繩索，穿過筒紙的軸心，拉的拉，推得推，就像犁田一樣，將筒紙移到了邊上。

車廂門口的幾個算是解決了，可是，越到后面，越難。距離是他們最大的對手。

劉三毛把司機拉到一邊，說：“師傅，你看，能不能將車子再倒一倒，換個位子。”

“小伙子，還是你聰明。”

“哎，師傅，千萬別說是我說的，老板問起來，就說是你自己想到的。”

忙亂之中，劉三毛只想到想辦法卸車，忽略了剛才自己的舉動，等他清醒過來，或許已經晚了。亡羊補牢吧。

卡車換了個位，靠車廂門的幾筒，很快被弄了下來。繼續換車位子。

“師傅，還是你有辦法啊，要不是你的幾次倒車換位子，還不知道要卸到什么時候呢？”羅志偉對司機說。

司機并不知道羅志偉就是老板，笑著說：“不是我聰明，是你們那位小伙子聰明，要不是他啊，你們根本無法動彈。你們也真是的，電話里都跟你們說了，你們也不準備鏟車。”

羅志偉順著司機的手指，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移動筒紙的劉三毛。

“陳香梅，昨天，我跟劉三毛聊了一聊。”

“怎么樣？”

“關于勞動合同的事，我跟他說了，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就算了唄。他不會有私心的，因為，我答應過劉三毛的，到今年年底，看情況送點股份給他。”

“你啊你……”

“我怎么啦？我都聽說了，那天晚上，你們卸筒紙，一個個都是只知道蠻干的家伙，還是劉三毛的聰明，人家是讀書人，就是聰明。凡是要多動腦筋，做事不僅要做好，而且要懂得如何提高效率。”

“人是參差不齊的，智力發育不一樣，有的根器利一些，有的根器鈍一些。但是只要認真學習，踏踏實實的工作就能成，學習和工作，不能耍小聰明。小聰明沒有用。尤其是在職場上。”

“你的意思是……”

“陳香梅，劉三毛這個人不能再用了。”

“那你說個理由我聽聽。”

“聰明，我承認劉三毛是很聰明，向他這樣的人就應該在大公司里顯身手，對于我們這樣的小公司來說，怕是不好駕馭。”

“那你還真是武大郎開店——比你高的不要啊。”

“這只是其一，不是主要原因，最重要的還是他的身體，你沒看到，我們搬家以后，出頭露面的事情，我都沒讓他去。公司講究是形象。”

陳香梅癡癡地望著羅志偉，沒有說話。

“本來，我是想，把他晾起來，他是個聰明人，應該會明白其中的意思。”

“完善的人格，可以增強定力，啟迪智慧。一個人具有良好的品德，過硬的心里素質，海納百川的氣度，遇事不驚的定力，運籌帷幄的決勝千里的智慧，在人生和商海中，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陳香梅，你這不僅是在給我開倒車，簡直是把火車開到月臺上去了。”

“那你說說，怎么跟人家劉三毛說，反正我是開不了這個口。”

“這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早想好，不用你開口。”

誰也沒有想到，劉三毛的命運就這樣在一個普通的夜晚，被人家做出了最后的決定。當然，在職場上，進進出出，上上下下，都是正常和自然的，但是對于劉三毛來說，那可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一般人對于命運的看法，多半是有偏差的。因為大部分人都在“宿命論”和“自由論”這兩個圈子里打轉。

贊成宿命論的人認為，一切事物都是命中注定和老天安排好的，努力的結果，只是白費心機。萬事只要聽天由命就行了，他們抱著“船到橋頭自然直”、“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態度去過日子，甚至變得消極頹廢了。

但是，劉三毛不屬于這一類，他在用自己的行動更改這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