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翠兒為清月梳理著頭發,雕花木梳劃過那密如瀑布的黑發,形成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翠兒輕輕捧起一大股黑發靈巧地一綰,梳成了一個斜斜的發髻,其余的一小股秀發披散于香肩,慵懶中略顯一些俏皮。
陸清月低頭微側,帶上了明月琉璃珰。泛黃的銅鏡里映出一張清麗無比的面容。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雖是極輕,卻依舊打破了屋內的寧靜。
翠兒放下木梳,匆匆行至門前,將門打開。
門外站著的小二,笑嘻嘻地端著盛有兩碗珍珠銀耳羹的木托,走了進來,“陸姑娘,翠兒姑娘,請慢用。”
熱氣騰騰的銀耳羹被放在了桌上,翠兒端起其中一碗,遞至小姐跟前。
陸清月輕輕攪動了一下羹勺,卻又將碗放了下去。
“本以為他們走后,一切就能恢復正常,卻不知他在臨走時究竟做了什么,讓掌柜的,這個這么摳門的家伙,非要我們白吃白喝地住下去。”
“小姐,有地方白吃白住,這是好事,你干嘛總是悶悶不樂的。”翠兒一面吃著一面說著,語罷又將一勺銀耳送入口中。
“依我看那位紫袍公子長的是一表人才,武功又遠在小姐之上,還是京城里的大人物,這種人就好比難得一遇的珍寶,光華灼灼,難掩其澤。更難得的是……”翠兒拖長了聲音,望著清月壞壞地笑著,“他竟然看上了我們家小姐。”
“死丫頭,胡說什么。”
“小姐,也不知是你太過愚鈍,還是一心只掛念著錦公子,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還是翠兒我眼明心亮,我就說嘛,當初第一次比劍,他明明可以贏你,卻未曾傷及你一分一毫,還……”
“算了,算了,別提了。”清月旋即將話打斷,比劍一事在她心中已留下了一片的陰霾,所有的厄運就從這陰霾里鉆出,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將她緊緊包裹,不得喘息。
她真的累了,倦了,想家,想念陸府里的一切。
如果發簪還在,她至少會覺得,有娘陪在她的身邊。
突然間,她霍地起身吩咐翠兒收拾東西。
“小姐,這么慌慌張張的,是要去哪兒?”在一旁收拾東西的翠兒很是不解。
陸清月從一個角落里翻出一塊玉牌,拂去塵埃,“進京。”
兩匹高大的白馬穿過繁華的街道,奔至布滿碎石和雜草的山路。趕了大半天的路,馬兒也有些累了,“呼呼”地從鼻腔里噴出些熱氣,在寒風中化作一道白煙。
陸清月松了松韁繩,放緩了馬的步子,蒼勁的馬蹄聲漸漸變得清脆利落,每一聲叩地的聲響都變得分明起來。
“小姐,才兩日不見,你就急著去找他,莫非你也……哎呦。”話還沒說完,玉指輕彈,一股氣流直擊腦門,翠兒揉著疼痛的腦袋,安靜了下來。
“死丫頭,你沉默不言的樣子乖巧多了。”清月笑著打趣道。可轉瞬間,眼中又浮起一絲落寞,“這次進京要回了發簪,就回家吧。”
離家的日子,她對家中的思念愈發濃烈,像是踏入了深不可測的潭中,思念之水一點點地將她漫過。不知道受傷的陸沽醒來了沒有,年邁的父親可曾失眠難安。
陸清月長舒了口氣,想止住發紅的眼圈中盈盈的淚光,“禍是我闖的,真不該就這樣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