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陽光總是像母親的懷抱一樣溫暖,坐在出租車上聽著車上的音樂,感受著窗外飄過的疾風和和煦的陽光,看著那一抹抹不斷往身后掠去的樹影,趙小貝的心情也隨之輕松了許多。
“你還有我!”
臨走時葉弋晨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她雖猜不透他的話有幾層意思,也還是會莫名的覺得心底淌過一陣暖流。就像此刻撲在臉上的風一樣的讓人舒心。
然而這份難得的愜意并沒有持續多久就被無情的打破了。
離開單位24小時不到,單位里關于趙小貝和鄧佳佳在值班室大打出手的新聞就已傳遍了整個軍營的各個角落。所過之處,無論男女都會忍不住在背后議論幾句,指點一番。
什么叫人怕出名豬怕壯,正是這個道理!
據說兩位值班室的戰士沒有及時出手制止受到了警衛連連長的嚴厲批評,還關了禁閉。她想去求情,又礙于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實在難以開口,也就只好作罷。
“老葉沒什么吧?”一見趙小貝,正在辦公室工作的王桂林忙站起來緊張的問。
“沒什么,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看她心不在焉的回答著,不過一日不見,臉上已憔悴了許多,以為她是在擔心,王桂林也就沒再多問。
“肯定一晚上沒休息了吧,先回去睡會兒,這兒有我呢!”
勉強的沖他笑了笑,又去找了謝云漢作報告。
好在謝云漢一直都很看好她,又見她憔悴到不行,只是批評了幾句,讓她寫份書面檢查算作小做懲罰。
臨出門時,謝云漢叫住她說,“政治處李主任那兒就由我去說吧,你就別去了。”
“謝謝營長。”
“去吧。”慈愛的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那感覺有點像父親,像哥哥,卻絲毫不像一位領導。
剛回到寢室,文靜就送來了家人從家里給她寄來的特產。
“你嘗嘗,要是覺得好吃,下次我叫我媽媽多寄一份過來。”
“文靜……”
“什么也別說,我相信你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的。”趙小貝的話還沒說出口,她就已經搶先回答了。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毫無征兆的趙小貝的眼中就泛起了淚花,“謝謝!”
將一塊干果塞進嘴里,文靜一把攬過趙小貝的肩頭,有些心疼的說,“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受了。”
趙小貝眼里原本強忍的淚花瞬間在這句話面前丟盔卸甲,一時間豆大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項鏈一顆顆滾燙的墜落下來,打濕了胸前的大片衣襟。
多么感謝,當委屈與悲傷的時候還有個人能看穿我故作的堅強。
體貼的文靜就這么看著她,什么也沒說,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說什么都比不上一個溫暖的懷抱。伸出手,將趙小貝的頭埋進自己的胸口,輕輕的順著她的后背,思緒也隨著窗外的景色飄向遠方。
原來善良有時候換來的不止是歡笑,還有眼淚。
哭了沒一會兒,趙小貝就止住了自己的眼淚。
從文靜的懷里出來忙笑著說,“真不好意思,看來你的衣服得重洗了。”
“我也覺得。全是你的鼻涕眼淚,不脫下來重洗我不敢穿出去見人。”
“呵呵……”
“一會送過來你給我洗了。”
“為什么我洗?”
“你的鼻涕眼淚還要我洗不成,惡心死了。”文靜壞笑著,做出一副嫌棄的表情,臉上帶光。
知道她是在逗自己開心,趙小貝也不由得莞爾一笑。
“嗯~笑了。”滿意的點了點頭,文靜便起身要走,“見你笑了我也就放心了,單位還有事,晚上再回來陪你,看你這黑眼圈就知道你肯定一夜沒睡,先休息一下吧。”
嗯——趙小貝微笑著點著頭,目送著這位好鄰居。
到了門口時,文靜有些不放心了的回頭道,“別想那么多,過好自己的每一天就好。”
沖她莞爾,趙小貝沒有答話。
躺在床上,看著手機里周梵和楊一帆他們的短信,想著回來后王桂林、謝云漢、文靜他們的關心,趙小貝突然覺得自己好傻。
不就是因為同情心泛濫被人騙了嗎?不就是被說成了一個不擇手段的小三嗎?有什么,那些人不了解你,以訛傳訛那不是他們的錯。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傻了,居然那么容易被騙。多么老套的劇情,我也會中招,呵呵,想來也是可笑。
世界上好人壞人都有,怎么能因為遇到一個霍立翔就如此消沉,再看看身邊的這些人,他們不知道我的家庭背景,卻愿意無條件的幫助我,關心我。如此想來倒不如說自己是因禍得福。所謂日久見人心,想來也沒錯。
一個霍立翔的出現,讓我明白了人心隔肚皮的同時,也明白了朋友的可貴。什么叫真朋友,不是酒林肉池,不是兩肋插刀,而是不論在什么時候他都愿意相信你,幫助你,有難同相抵。
這樣想著想著,身心疲憊的她終于安然的睡去。迷迷糊糊間,一行清淚順著眼角無聲的滑進了發絲里,不見了蹤跡。
生活中,我們總愛遇到一點小事就想不開,鉆牛角尖,每天都活的郁郁寡歡,卻不知換一個方向,換一個角度,看到的可能就是另一片彩虹天空。
霍立翔后來就這件事給趙小貝來過電話,想跟她解釋,被拒絕了。霍嘯天因為知道趙家要解除婚約開始在家里大吵大鬧,盡管胡攪蠻纏不講道理,也還是在趙恒把事實攤在桌面上時安靜了下來,同意了解除婚約的決定。據說后來回去的時候大病了一場,還特意打電話來問有沒有挽回的機會,結果很明顯,趙家不需要這種心術不正的人做女婿。沒處可發泄的霍嘯天將這一切的罪過都扔在了鄧佳佳的身上,據說還以死相逼不讓她進門。本來以為的好姻緣因為一時沖動壞在了半路上,孩子只得化成天使飄向遠方。
愛情在霍立翔的事業面前變得一文不值。
葉弋晨出院的時候正好趙小貝出成績,順利考上的她收到的第一句恭喜就是來自葉弋晨。
“大概什么時候走?”
“還不確定。怎么,這么想我走啊?”她笑問,眉毛一挑,有些俏皮。
“沒有。”
“我這個二桿子指導員要走了,你應該很高興吧。”趙小貝有些失落的說。剛到時葉弋晨的厭惡她可是一直銘記于心的。
“不會。”
“呵呵,我知道從一開始你就不喜歡我,不過這么久相處下來,能和你這么好好的坐在一起說話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可是,葉弋晨,要知道我不是科班出身,指揮學院的學員們要學些什么我什么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怎么讓電腦說話而已。好歹我也要走了,剩下的日子就稍微對我態度好點兒吧!”噼里啪啦的一陣說完,也不管葉弋晨什么反應,便對他抿嘴一笑。
等葉弋晨反應過來時,她早已跑開了。
進入晚春的時節,雨水也開始變得多了起來。每天早上起來窗外都飄著牛毛細絲,讓人忍不住惆悵。
下雨天,是最讓人想要哭泣的天氣,也是最容易讓人憶起往事的天氣。晴空萬里被濃濃暮靄所包裹,遠處的一切都看不真切,綿延的山川,茂密的樹林,都被披上了神秘的紗衣。往日里湛藍的天空高掛著層層灰暗的烏云,密布得讓人壓抑,讓人不敢望眼直視,擔心一不小心就被吸引進去,到達另一個次元,找不到離開的出口。
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熱氣,只有配上涼爽的風才能感到絲絲涼意,若待在房間里,即使是在轉的沒有機會停息的風扇面前,你也會全身燥熱,無心工作。
清晨,掙扎著從舒服柔軟的被窩里爬起來,迷迷糊糊的洗漱一番,踏著濕漉的柏油馬路,呼吸著新鮮可口的空氣,穿過雨水滴答的銀杏林,走過擁擠的楓樹路,再到操場上跑幾圈,吃完早餐等戰士們打掃完寢室衛生就開始訓練,井然有條又不是很枯燥。
下雨天,不僅能帶給人涼爽的濕意,還能帶給人出乎意料的厄運。
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所有人都剛從食堂出來,葉弋晨緊張的扔下一句“青清出事了,我得去看看,連里拜托你了”,就匆匆而去。
“有什么需要打電話。”她對著他的背影大喊,引來一眾人的側目。
葉弋晨趕到醫院的時候,青清剛做完手術出來不久,重癥監護室里的儀器閃爍著微弱的光,一系列不知名的儀器滴滴作響。
葉弋晨靜靜的看著,心里全是自責,想到那個他曾經答應過會好好照顧她的她,心里立馬被一種說不上的悲涼穿透全身。可是,自責有什么用,事已至此,說再多的對不起也不過是一句廢話,沒照顧好就是沒照顧好,任何的理由都不過是借口。
“車禍發生在她下班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由于當時天色較晚又下著雨,所以既沒有目擊證人也沒有監控攝像頭拍到逃逸車輛的蹤跡。”
一個年輕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扭頭一看原來是一位年輕醫生。
迎上葉弋晨的目光,他伸出右手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青清的主治醫師陳涵。”
“葉弋晨!”葉弋晨也伸出手介紹著。
“她怎么樣?”透過玻璃看著房間里全身套滿管子的青清,他擔心的問。
“全身多處擦傷,右腿粉碎性骨折,由于被車子撞飛時腦袋與地面發生嚴重碰撞,導致顱內積血。”
“會怎么樣?”
“這個不好說,需要觀察一段時間,如果積血自己慢慢散開了就沒什么事,如果沒有就需要進行開顱手術,你也知道人的記憶都存在大腦皮層,所以手術的破壞可能會造成患者選擇性失憶。”
“選擇性?”葉弋晨有些不解。
“就是說她會有部分記憶遺失,可能一兩個月就想起來,也可能永遠都想不起來。”說完陳涵看了眼他,“當時她被送來的時候由于情況緊急所以我們在家屬沒簽字的情況下給她做了手術,麻煩你到辦公室來簽一下。”
“額……這個,可能我簽不了。”葉弋晨有些為難的說。
“你不是她家屬嗎?”陳涵問。
“我只是她姐姐的男朋友,還不能算法律上的家屬,而且……她姐姐已經去世了。”
“不好意思。”
“沒事。”抿了抿嘴,葉弋晨輕輕的擺了擺手。
多年過去,他已經不似當年,可以很好的說出青瑤的死,不會再覺得難以開口,心如刀割。怪不得人們會說時間是療傷的良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