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莫林不知該說些什么,他隱瞞了一些事情,以前不能說,現在看來更不能說。
九歌繼續說道:“這么多年里,我學會了不少。我也終于明白,七夕于我而言,不過是個兄長,他的情誼,我注定要辜負,所以我要和他保持距離,而你是我弟弟,我只有你可以依靠,而不用有一絲一毫的顧忌。莫林,你真的不愿意幫我?”語中悲戚之意,不言而露。
白莫林抱住她問:“你要天下做什么?你也看到所謂盛世不過幾載,多則幾十年而已,過不了多久就會易主。費力拿到,有何用處?不如,天高海闊。”
“不,我只是想要一個家。一統天下,處處皆家,有何不好?我怕了,累了,想找一個依靠找不到,所以只能靠自己。我寧可掌縱別人的生死,負一世罵名,也不要任何人都來欺負于我。”
“你還有我。”白莫林拍著九歌的背,輕聲說。
“你能與云教抗衡嗎?你能與蘇家作對嗎?你能擋住所有來找我尋仇的人嗎?”九歌問。
“我……”白莫林語塞了,他不能,他對抗不了鳳忘笙,他能夠做到很多事,唯這件不可。“好,我會幫你的,幫你拿到一切想要的。”白莫林啞著嗓子說,“不過皇帝會信嗎?他當日信你可能是因為你手上的畫像和玉佩,還有你的容貌,可是多疑是帝王的通病,你以后打算如何做呢?”
“我先要在皇宮里立穩腳跟,然后再做其他的。你在前庭,我在后宮,把持朝政不是很簡單嗎?”九歌不假思索的說。
可是后來她還是選擇了離開姑蘇,離開大楚皇城,而她也沒有像她說的那樣拒絕了鳳七夕,反而越陷越深,最后落了個慘淡收場。她終是還記得那日的凌云壯志。一切都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鳳九歌越想越遠,風無疑只是看著她神色變化,不打斷她的思路。流雙看到鳳九歌聽了風無疑那么長的話又發起呆來,輕輕的推了推鳳九歌,鳳九歌回過神來,卻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這時龍安搖搖晃晃的端了托盤上來,瑪瑙托盤上是水晶盤子,里面放了幾塊糕點,旁邊是一杯用琉璃杯裝的撒了花瓣的羹湯。他身上有些酒氣,流雙知道鳳九歌心里正煩,怕她拿了龍安撒氣,明日她后悔了又不定怎么樣,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流雙出去接了托盤,問道:“龍大人,今兒怎么這么慢?”
龍安笑了笑,有些猶豫的道:“底下在談一樁買賣,我今天當值來著,與那人多說了兩句!你可要替我在圣主面前多說好話!對了,告訴主子一件事,姑蘇來人了,說是來連城傳旨給長樂公主建造府邸的!”
“是嗎?長樂公主離了姑蘇一年多了,怎么又想起來給她修建府邸了?姑蘇派來的人是誰?”流雙問道。
“誰知道呢?你告訴主子就是了!底下的買賣還沒談定,我還要下去看看,這買賣有些麻煩,你給主子打個招呼。”流雙走了幾步,聽了這話又回過頭問:“什么買賣?”
“這事兒外人在,不好說。”龍安道。
流雙低了頭道:“是我大意了。”然后進了門,就要再回稟一遍。習武的人耳力好,這些話鳳九歌自然是已經聽到了,她揮手示意流雙不必再說一遍了,然后道:“龍安!你又搞什么鬼呢?還有你談不定的買賣嗎?”
龍安像風一樣竄了進來,然后裝模作樣的做了一個揖道:“小的請主子安!”他天生一張笑臉,卻偏要做一副嚴肅樣,逗得鳳九歌的心情也放松了幾分,她笑罵道:“你是屬猴子的嗎?這么討打?”
“哎呀呀!主子好沒良心!”龍安叫道,“我這一天天的,要給你上菜,做點心,還要幫你談買賣,你不說心疼我,還要打我!真是沒天理啊!”
“越說越上癮了是不是?小心我把你的皮扒一層下來!快說,到底是什么買賣?也值得你說難辦?”鳳九歌道,流雙把托盤放在桌子上,把糕點和羹湯取了放在桌上,把銀湯匙放在杯子里。鳳九歌拿起湯匙嘗了一口羹湯,夸獎道:“手藝不錯!又進步了!”
龍安苦瓜了臉道:“底下青城派的人想要昆山派的人滾出去連城,拿我們當刀使,這事兒萬一弄不好就會成為他們攻擊我們的借口。那邊連城城主家里的婦人內斗,想要毒殺城主的嫡長子,若是我沒有記錯,這連城城主是鳳教主的人。”
“不斬西山木,莫砍鳳下吳。一口吞下天,一木遮半邊。白白送上命,風里化成煙。木氏、白氏、吳氏都是鳳氏一系,連城城主吳待鳳,的確是鳳教主的手下。”風無疑道。
鳳九歌看了他一眼,道:“把這件事告訴連城城主,你們把這件事接下來,怎么做就看吳待鳳的了。”風無疑聽了抬頭看了一眼鳳九歌,有些驚訝。
而龍安和流雙卻并沒有什么表情,似乎不管鳳九歌怎么說都是應當的。鳳九歌慢條斯理的用了糕點和羹湯道:“這湯叫什么?”
龍安回道:“還沒呢!等著主子賜一個呢!”
鳳九歌點點頭道:“就叫——當明吧!送一碗給吳待鳳!至于青城派的事,相信風樓主愿意幫這個忙吧?”
“圣主的意思是?”風無疑道。
“風樓主坐擁風雪樓知道什么風聲是很正常的吧?如果風樓主出去轉轉,遇到昆山派的人,看到順眼的指點一二也不為過。當然了,這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緣分。”鳳九歌笑道。
“原來鳳九歌真的是翻臉比翻書還快,風某算是見識到了。風某明白,不過,這折騰了大半夜,圣主不打算讓風某沾點光,不用膳也得送杯茶吧?”風無疑笑道。
鳳九歌使了一個眼色,龍安立馬流利的道:“那就請風樓主與我來吧!這里的廚房都歸我管,這個時候也就只有我能進的去了。”
“看來,龍大人還是身兼數職啊?要跑堂,還要做糕點,還要談生意。”風無疑笑道。
龍安道:“承蒙主子看重!也不過是看著別人做得多,自己監管一二罷了!”
兩人出了門,龍安托著托盤,直接從樓上躍了下去,風無疑跟上他,兩人恰好落在客棧門口,只見門口掛了大紅燈籠,門口停了幾輛車,車都很簡樸,連平常有的標記都沒有,門口還守了兩個目光如劍般的黑衣人,神色冷漠。因看著是龍安帶著人,也沒有盤問,就放了他們進去。
龍安帶著風無疑進了后廚,取了幾樣小菜,一壺酒,把他安置在包廂里,本來龍安是打算與風無疑聊聊,誰知很快就有人過來尋龍安道:“龍大人!那邊的人有些坐不住了!吵著要見你!”龍安無奈道:“真是難纏!”然后讓來尋他的人把酒菜送到風無疑的房里。風無疑一路上問了那人幾句話,那人不是不說話便是道:“這個小的不知道。”風無疑也就不再自討沒趣。
過了半個時辰,龍安就來了,風無疑笑道:“龍大人來收碗筷的嗎?”他打量著龍安的身形,那會兒龍安從五樓躍下,托盤里的剩下的羹湯紋絲未動,里面雖有少的緣故,但是連位置都不錯一點,可不是一般人,怕只怕他上樓也是用的輕功。
龍安笑道:“那是自然!這東西都是有定數的!明日尋不到又是一場麻煩事!還不若我今日安排好!更何況明日我不當值,總不能讓李水墨那個懶鬼來吧?”
“李大人很懶嗎?”風無疑道。
“也不算啦,只不過是不愛動而已。”龍安拿了東西,出門的時候道,“風樓主若是真的有意與我們圣主合作,就要有誠意。圣主喜歡的是別人與她合作是沖她這個人,而不是什么圣主、鳳主的,那不過是個虛名,離開了捧著的人,就什么也不是!”然后徑自離去了。
“不喜歡虛名?喜歡實在?不愧是鳳主,眼光獨到。”風無疑喃喃道。
阿木迷迷糊糊的起來道:“公子!你說什么呢?”
風無疑笑道:“阿木!你又睡迷糊了!我讓你起來倒水都沒有聽到!”
“啊?什么時候的事啊?”阿木驚訝的道。
“哄你呢!阿木,今天你的行事太過,就罰你守夜!”風無疑說罷已經脫了外袍上了床,阿木一臉不甘卻還是乖乖的守在了床邊。
“你可知道姑蘇派來宣旨的人是誰?”風無疑坐在紅塵客棧靠近大門口的地方,面前擺了一壺小酒,幾碟小菜,他笑著問埋頭算賬的韓亞心道。
韓亞心頭也不抬的道:“這種小事風樓主還需要問我們嗎?”
“不就是問問嘛!”風無疑笑道。
“這種問題,隨便打聽一下就可以,要是問我,嗯,一個一百兩。你還要問嗎?”韓亞心自顧自的算賬道。
“你們還真是錙銖必較啊?這樣的事過幾天滿大街都會有了!”風無疑撇嘴道,韓亞心回了他一個你白癡的眼神。
風無疑百無聊賴,看了一會兒路人,忽然又問道:“龍大人去哪里了?最近都沒有見他來上菜,被你們老板娘關在廚房了嗎?”
“他啊!老板娘這幾天看他不順眼,讓他出去待幾天。”韓亞心把手里的賬冊一收,找了一個跑堂道:“把這個送到四樓桃花榭流雙姑娘的手里,讓姑娘抽空下來看看。”
“你們老板娘還真是隨心所欲啊!那李水墨呢?難道她也嫌棄她事多,所以趕出去了?”風無疑好笑道。
韓亞心望了一眼門外道:“大約是湊熱鬧去了吧,反正店里無事,她在這里也是閑著。”
“韓大人倒真是好性情!”風無疑嘆道。
話落,只聽嘩啦一聲,一個大紅衣裳的人打了一個滾進來,帶的風無疑桌上的酒菜幾乎都翻了,而緊跟著的是幾支狠勁的白色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