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駕到！”一聲尖銳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冰冷的對峙。眾人齊齊拜倒口呼萬歲，蘇哲緩緩而來，帝王氣勢磅礴，壓的無人敢咳一聲，說一句。

“臣妾拜見皇上！”皇后柔順的行了一禮，蘇哲扶起她道：“都平身吧！”

謝恩聲排山倒海，而蘇哲只是冷眼打量了躺在床上面無人色的蘇暮雪，又掃了蘇穆皇子、蘇慕羽、蘇幕陽三人一眼，道：“朕有兩個嫡親妹妹，一個朝陽公主遠嫁葬身敵手，一個朝云公主下嫁南部士子。本以為朝云是一個有福的，卻沒有想到她與她的夫君那么快就撒手人寰，留下暮雪一個。朕向來是把暮雪當親女兒待的，把她嫁給幕陽也是因為覺得自家人不會讓她委屈，你們卻弄出這么多事來。”

“臣等惶恐！”眾人又跪了一地。

“皇后，朕把這件事交給了你，朕如今也只問你，紅顏殤是如何出了后宮？又是怎么到了暮雪的吃食里？那些無名無姓的人又是如何進來的？”蘇哲瞇著眼問。

皇后只覺得一股子寒意自頭頂一下子浸到了腳底，大熱天的生出一身冷汗來。對于皇帝而言，兒子沾花惹草不是大事，后宮與外宮交接不清才是大忌。皇帝自然是向著蘇暮雪的，可是他也向著自己的兒子，所以他只問自己。如果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五來，就都是自己的罪責了。皇后也怕了，但是怕到了極點反而冷靜下來。她道：“臣妾也不知道，臣妾舉辦此類大婚事宜不下十次了，自是清楚哪一步該做什么，又怎么可能貿貿然的給暮雪公主送湯呢？這恐怕是有心人栽贓陷害！”

“皇后娘娘身邊的余香怎么不見了？”忽然有人開口道，卻原來是蘇幕陽的生母云貴妃。

她本就在這里的，只是一直不曾開口。她的兒子她自然了解，因此她并不信那個何氏是兒子招惹來的，可是她也不覺得蘇暮雪有服毒自殺的勇氣，因此獨自帶了自己的人守在旁邊，皇帝來時她也只是跟著眾人拜了，此時她開口，皇后才想起還有這么一個人來。

“她一個奴婢去了哪里，本宮怎么知道？妹妹這么說，難道妹妹知道？”皇后道。

“一個奴婢而已，皇后娘娘說的好輕松！奴婢也是娘生爹養長大的，也會有人心疼。”云貴妃天生麗質，今日又是她親生兒子大喜的日子，她雖不能壓過皇后去，卻也用心打扮了，一身翠藍緞子的袍子襯得她愈發嬌艷動人，全然不像一個已經有那么大孩子的母親。她吃吃的笑道：“臣妾來時，恰好遇到了她呢！只不過，她來不了了。”

“妹妹這話是怎么說的，什么叫來不了了？”皇后遲疑的道。

“來不了了的意思是——”云貴妃拖長了聲音，這時就聽到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來到：“不好了！有人上吊了！有人上吊了！”

“來的好巧，妹妹的意思莫不就是這個？也不知余香那丫頭怎么得罪妹妹了，你打她罵她都使得，何必，這么心狠呢？”皇后道。

“心狠？皇后娘娘，臣妾見到她的時候她的尸體都涼了！如何就是我心狠？想必逼她去害人的人才是真的心狠手辣吧？”云貴妃厲色道。

“你這么說有什么證據？誰能證明你見到余香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本宮看你就是想要無中生有，搬弄是非！”皇后道。

“皇后娘娘您在后宮一手遮天慣了的，可是你也不能這么含血噴人！圣上就在這里，請圣上問問守園的仆人、丫頭，臣妾是什么時候進來的，再請人為那余香驗尸，看她是幾時去的。”云貴妃道，“今日是我兒大喜的日子，卻平白生出這么多事端來！難道我心里不苦嗎？”

“左云！你這是什么意思？”皇后喝道。

云貴妃卻是打定了主意要趁此機會把皇后拉下馬，就是不能也要她元氣大傷，從此不能干預儲君之位才好。

蘇哲看著眼前這兩個女人恨不得掐死對方的模樣，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冷眼旁觀看著母后與其他宮妃爭斗，那時，他想宮妃再厲害也是妃，左右是一個妾，可是后來，母后輸了，雨兒執掌起后宮大權，她是沒有出嫁的女孩，卻要同那些高她一輩的人打交道，左右周，旋。那時他才明白，卻晚了，他那時對雨兒說，一定要讓她嫁一個潔身自好，家世簡單的人，沒有姑婆，一大堆事，只要她好好的享福。那時她眉眼低垂，從沒有參與宮闈斗爭的俗氣。如今想來，他竟然記得那么清楚。大概是，因為他最對不起的人是她吧？他對眼前的一切忽的生出一顧厭惡感，厲聲道：“夠了！”

皇后和云貴妃嚇了一跳，其他人也嚇了一跳，都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有了那么大的火氣。剛才見到蘇暮雪快死了也沒這樣啊！于是眾人紛紛跪下。

“穆兒，慕羽，你們怎么看？”蘇哲問道。

“兒臣以為，這件事牽扯甚廣，尤其是涉及后宮，所以……”蘇慕羽道。

“所以，若是查，就當徹底，若是不查，只怕是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就敢謀反了！”蘇穆皇子道。

“兒臣請父皇徹查此事！”蘇幕陽插嘴道，說著已經磕起頭來，一會兒功夫就流了血。云貴妃心疼的直掉眼淚，卻什么也不說，只是抱著他哭，不要他再磕。

“那依你們看，誰是合適的人選呢？”蘇哲問。眼前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與此事有關，徹查此事缺一個合適的人選。

“兒臣舉薦德親王！”蘇慕羽道。鳳七夕看了他一眼，德親王是皇帝的人，把這人選出來，到時如何拿捏還不是憑皇帝一句話？但是如果推薦自己的人，也是不妥的。他眼珠轉了一轉，也道：“兒臣也舉薦德親王！”

德親王隱在人群背后，心里是百爪撓心，好好的做什么又牽扯上他？這樣的禍事他躲還躲不及呢！不管今天的事到底是什么樣子，經了皇帝的手還有好嗎？他心里憤憤的罵著，就聽到皇帝叫他：“德親王可在？”心里不自在，卻也不得不出來道：“臣在！”

“那審查這件事就交于你了，另外，皇后，你這段時日就在宮中靜養吧。”蘇哲起身道。然后李青公公就喝道：“皇上起駕回宮！”一眾儀仗逶迤而去，蘇哲來了這一趟，好像什么都沒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德親王，有什么要問我們的，只管傳喚一聲。”蘇穆皇子笑道，然后徑自去了。

蘇慕羽溫潤一笑：“有勞皇叔了！侄兒先行告退了！”然后也離開了。

皇后呆呆的，待到蘇慕羽走的沒影兒了才道：“皇上要軟禁我？他怎么能這么做？本宮是皇后！”

“娘娘，皇上并沒有要軟禁你，只不過是看娘娘這幾日操勞太過辛苦，要娘娘好好休息休息。”一旁的宮人道。

誰知，皇后卻斜了眼看著云貴妃道：“左云！你休想得到皇后之位！就算本宮死了你也不配！”

“本宮從不屑于與不可理喻之人斗，娘娘還是回去好好思過吧，出了這事，本宮依舊是本宮，娘娘卻不知道還會不會是娘娘了，畢竟，后生可畏啊！”云貴妃笑道。

皇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徑自去了。

“以本王之見，還是先醫治暮雪公主，云貴妃與幕陽皇子何見？”德親王道。

“多謝皇叔，又要勞累皇叔了。”蘇幕陽蔫蔫的道，他扶起自己的母妃，道：“兒子不孝，讓母親為我擔心了。”

云貴妃聽了眼淚噗噗的往下掉，只是不松手，可是她畢竟是宮妃，能得皇帝恩典出來參與兒子的婚宴已是榮幸之至，又怎么能不回去呢？她自知這一次成就是成了，不成，兒子也會遭殃，于是只是囑咐道：“你要好好的！”然后就轉身出門去了。

這邊蘇慕羽出了門，卻沒有想到蘇穆還在，他有些詫異，而蘇穆只是一笑道：“如何？”

“生死局。”蘇慕羽回答道。

蘇穆趁著蘇慕羽蹬車的瞬間帶走了他，等到了地方，才知道是望江樓。蘇慕羽并沒有驚訝，只是跟在他身后，站在了頂樓上。

“何謂生死局？”蘇穆皇子忽然開口問。

“生死局，局內人都以為自己是局外人，而真正的局外人卻又在局內，真真假假，不可分辨。”蘇慕羽回答道。

蘇穆大笑了一聲，道：“那你說，這個局算完了嗎？我怎么感覺這只是一個開始呢？你說，那個真正的局外人，到底是誰？”

“這個，我也不知道，甚至可以說，我連今天的事也沒有想清楚，就像一場鬧劇一樣，鬧得滿城風雨，最后卻如此輕描淡寫的結尾。”蘇慕羽垂眸道。

“不，還沒有結尾，不要忘了德親王。”蘇穆皇子道，“也許你推薦他正是那個局外人之所愿呢！”

“那蘇穆皇子為何還要附議？”蘇慕羽道。

蘇穆無奈的笑道：“因為實在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

“蘇穆皇子果然取舍果斷。”蘇慕羽道。

“你也不用給我戴高帽子，我只問你一句，你到底是真中毒還是假中毒？”蘇穆皇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