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公主也變得這般涼薄？那日她為李水墨的事生氣，難道她只是為了眾人瞞她生氣，而不是為了李水墨？是嗎？可是她的難過，怎么會是假的呢？公主，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要的是什么？難道就是想要與世為敵嗎？可是人，怎么能與天、與整個世界為敵呢？靈兒難過的想到。
“這是怎么回事？長樂公主的車駕怎么會在這里？”蘇幕城一馬當先的進城，先看到的就算被團團包圍的鳳九的車駕。
“幕城皇子！這些人是叛賊余黨，在這里攔住公主車駕意圖不軌！若是不能及時鏟除，這些人恐怕就要改朝換代了！”一人道。
“這是什么意思？攔一個公主的車駕就是圖謀不軌？改朝換代？那我要是殺了蘇幕城又是什么呢？”一個人從城樓上翩然而下，氣宇軒昂，宛若新升起的明星，剛出鋒的寶劍。
“凌霄公子！你這是……”珠兒道。
“我怎么了。難道我說錯了什么嗎？”鳳凌霄笑道，他一身白衣勝雪，衣上紋了繁復的水樣云紋，頭上的玉冠上鏤空嵌寶，加上那張與鳳忘笙相似的臉，儼然又是一個操縱天下的王者。
“莫林，你到底還是來了。”鳳九歌道，她起身想要出去，靈兒攔住了她，她道：“如果他真的要殺我，你以為我不出去就不會死了嗎？”
靈兒阻止不了，只得隨她出來，混亂的廝殺靜止，只是看著中間的幾個人——一個是剛剛失去依靠卻圣寵不衰的長樂公主，一個是馬上就要登基稱帝的幕城皇子，一個是原先那位驚才艷艷的白相國。如今他們一個站在馬車上，一個騎在馬上，一個立在人群里，都是出眾的人物，卻是針鋒相對。
“長樂公主別來無恙啊！”鳳凌霄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鳳九歌問。
鳳凌霄舉了舉手里的劍道：“你說我是什么意思？”
“凌霄，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好嗎？”鳳九歌道。
“解釋？解釋什么？解釋為什么你要弒父？為什么要殺夫？呵……鳳九歌，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嗎？”鳳凌霄狠狠地道，“我那一天就說的很清楚了，我與你從那一天起勢不兩立！我要滅了大楚，屠盡蘇氏！”
“凌霄！你冷靜一點好嗎？”鳳九歌急道。
“冷靜？你讓我怎么冷靜呢？我的好姐姐？”鳳凌霄飛身站到鳳九歌身邊貼著她的脖頸道，“你說，讓我怎么冷靜呢？我不是你，能夠那么從容的殺了他們！”
“凌霄！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你聽我說！”鳳九歌道，聲音帶了一些哭腔，滿腹的委屈幾乎就要傾瀉而出。
鳳凌霄一把把她帶下馬車，嚇得靈兒一聲尖叫，鳳九歌拽住他的衣袖，卻是出乎意料的鎮定。
“你告訴我啊！我到底不懂什么？”鳳凌霄扳著她的肩膀問，他像一頭被惹怒的豹子，充滿了野性和危險，她卻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因為血脈相連嗎？因為三四年間的親密無間嗎？她不知道，但是心底里就算有一個聲音堅定的告訴她：他不會傷害你！也許是因為一直以來他一直都在說要保護自己吧？
他看著她明亮的眼神，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劃過一絲柔軟——他不忍心傷她！他居然不忍心對她下手——這個女人可是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諒的事情啊！難道是因為她的眼神太清澈？還是因為她委屈的語氣？到底是為什么？他的心底開始動搖了。
“你等一等就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做了，再等一等，好不好？”鳳九歌請求道。
“等什么？等你把整個云教和鳳家都葬送了嗎？”鳳凌霄反問。
“不！不會的！”鳳九歌叫道，“莫林！我不會做讓你失望的事的！”
“可是，你已經讓我失望了。”鳳凌霄道。
鳳九歌拉著他的衣袖道：“你為什么不聽我的？為什么要提前回來？”
鳳凌霄甩開她的手道：“不提前回來就不會看到你親手把劍刺進他的胸膛，是嗎？你就可以告訴我他是死在蘇哲手上是不是？鳳九歌！你真虛偽！到這個時候了還要騙我！”
“我沒有！”鳳九歌道。
“行了！白莫林！難道你的本事就是欺負一個女人嗎？”蘇幕城道。
“欺負一個女人？她是個平常的女人嗎？她是鳳九歌！”鳳凌霄怒道。
“所以這就是你的理由嗎？”蘇幕城道。
鳳凌霄瞪著蘇幕城道：“這是我與她的事，與你無關！你只需要老老實實的等著！大楚新帝？呵呵——你可知道這個時候已經有人登上了帝位？”
“你說什么？不可能！”蘇幕城道。
“哈哈……皇位可是個好東西！可是它卻不一定是你的！”鳳凌霄冷笑道，“你們不是希望大楚皇位是姓蘇嗎？我怎么會不讓你們如愿呢？”
“是你讓木葉勾結的姚珞鳳？這些人也都是你埋伏的？”鳳九歌紅著眼道。
鳳凌霄回過頭，微微低下頭看她，見她一臉的不愿相信，心里明明很不舒服，卻還是開口道：“是又怎么樣？”
“那，李水墨的死，是你下的手？”鳳九歌痛苦的閉著眼道。
“是！我故意放了那些亡命之徒走，還故意告訴他們楚巫山莊的忘川統領在等著他們！”鳳凌霄道。
“啪！”鳳九歌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她自己卻是淚流滿面，“你生我的氣為什么不沖我來？為什么要拿他們出氣？”
鳳凌霄不敢置信的捂著臉道：“你打我？你為了一個奴才打我？”
“她不是奴才！”鳳九歌吼道，似乎這樣才能證明她的憤怒和在乎。
“你可以為了一個區區的李水墨打我！可是你居然……我問你，父親的尸體在哪里？今天你把他交給我！我就放你走！”鳳凌霄道。
鳳九歌像木偶一樣任由他搖晃，呆呆的問：“你在說什么啊？”
“你不明白我在說什么？”鳳凌霄怒道，“你說你不知道我在說什么？鳳九歌！你還是不是人？”
蘇幕城從馬上跳下來，拉開鳳凌霄道：“夠了！”
“夠了？”鳳凌霄反手把手里的劍架在了蘇幕城的脖子上道：“夠了？的確夠了！蘇幕城，還沒有演夠嗎？”
“你什么意思？”蘇幕城道。
“這里面混進來的皇室隱衛和德親王府的死士是怎么回事，你比我清楚吧？”鳳凌霄臉上掛著諷刺的笑道。
“我……”蘇幕城說不出話來，他自然是清楚的，甚至可以說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長樂公主已經無比尊貴了，可是她還活著，而且還在干預皇權，如果她死了，給她再多的榮譽他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她手握大權，立足于黑白兩道——如果有一天她與他翻臉，他會處于被動，所以他選擇了在鳳九歌還沒有防備的時候先下手。他知道自己這么做是忘恩負義，可是他沒有辦法，疑心病是帝王的通病。他無力的閉上眼，等待著鳳九歌的怒火。
可是并沒有想象中的怒火發泄到他的身上，鳳九歌沒有發怒，而是咯咯的笑了起來：“你以為我真的想幫他登上皇位嗎？”
她獨自笑得花枝亂顫，甚至笑出了眼淚，靈兒攙住她，她依偎在靈兒身上笑道：“這天底下想做皇帝享受榮華富貴的人多了去了？難道我都要助他們嗎？”
鳳凌霄淡淡的看著她，蘇幕城不知道想什么，也只是呆呆的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鳳九歌笑了半天，眾人也跟著茫然不解了半天——混戰的人分成了三波，一波是木葉和珠兒為首的右翼，一波是以暗夜為首的左羽，還有一波是蘇幕城的皇室隱衛和死士。他們木然的看著他們的主子，等待著下一個命令。
鳳九歌笑夠了，扶著靈兒的手道：“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我與楚皇做了一個交易，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是我和他布下的局。這么說，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你是怎樣一個無心無肺的人嗎？居然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也算計？”鳳凌霄道。
“凌霄公子！你就不能等公主說完嗎？你只看到了你看到的，又怎么知道公主這么做的目的？”靈兒道。
鳳九歌凄涼的笑道：“是我太高估了自己。一個人，還是一個女人，怎么能與天斗呢？是我自己心太大！是鳳主也罷，不是鳳主也罷，都不過是命！”
她抬頭看了看天，道：“午時了。”然后就要往后倒去，靈兒慌忙去扶她，只見一個白色身影一閃就站在了鳳九歌身后。
鳳凌霄抱著鳳九歌，皺著眉頭道：“值得嗎？”他的手搭在她的手上，把著脈，他清楚的知道她憂心太過，心力憔悴，只靠一口氣硬撐著，對腹中的孩子也是損傷極大。
“沒有值不值，只有，想不想，凌霄，算我求你，讓他走，好不好？”鳳九歌有氣無力的道。
鳳凌霄痛苦的閉上了眼，鳳九歌喚道：“凌霄！”
鳳凌霄猶豫了片刻道：“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