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誰的人?”臉上蒙了面巾的公子背靠著那個前去探聽的人冷聲問,“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君盟主,難道這么快你就忘了與我楚巫山莊的過節了嗎?”一個近乎妖媚的男人搖著一把金扇子出來道。
“你是——奈何統領趙丹青?”君孤影道,“想不到,你的鼻子也挺靈。”
“多謝夸獎。”趙丹青笑道,“這還要多謝風雪樓的風樓主,要不是他把本公子從紅袖坊請來,這句夸獎還不知落在哪個身上了!”
“無恥!”君孤影道。
“君盟主真是慷慨啊!本公子一來就送這么多贊美之詞。不過,本公子深知一句話:來而不往非禮也。故而,也送公子幾個字:數典忘祖!”趙丹青笑道。
君孤影氣的說不出話來,可是他無法反駁。
“玲瓏,你說,這件事該怎么解決呢?”趙丹青道。
暗青色衣衫的人群后,閃出一個穿紅衣的女孩子,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裙裾飄揚,熱烈如火。飛揚的青絲上絡了幾條細長的金鏈子,掛了小巧玲瓏的玉珠子。纖細的手腕上纏著金絲鐲子,顯得愈發嬌貴。腳上一雙金絲填紋登云靴,在寬大的裙下若隱若現。
她一出現就咯咯的笑,清脆的笑聲像銀鈴一般。笑了好久她才笑夠了,她輕聲的道:“師傅!這樣的事,你怎么問我?”
“因為你是我的好徒兒,將來要繼承我的衣缽啊!這樣的事問你,也是鍛煉你啊!”趙丹青笑道。
“我才不信呢!”紅衣的玲瓏貼在趙丹青身前道:“師傅明明是想——公主那里已經開始擺晚膳了,我還要在這里累死累活,干脆把水玲瓏那個傻丫頭叫出來看著,我早些回去吧!”
“原來在你眼里,你師傅就只惦記著公主的晚膳?”趙丹青寵溺的摸了摸少女的頭發,道:“我怎么覺得是你想吃了呢?”
“怎么會是我?你可從來都沒有帶我去過離宮!”少女噘著嘴道。
“浪蕩無恥!果然是有什么樣的師傅就有什么樣的徒弟!”君孤影諷刺道。
可是他并沒有看到預想中的憤怒。
趙丹青摟著少女的肩膀道:“乖徒兒,想不想知道武林盟主的水準到底有多高?”
“他就是武林盟主?”少女這才打量君孤影,“他怎么蒙著臉?”
“嘩!”的一聲,背靠君孤影的人忽然飛身到了趙丹青師徒跟前,不耐煩的道:“說好了我把他引出來就交差的!你們兩個怎么還不動手?”
“師傅,按照既定的情節,你不是說他應該給君孤影一刀嗎?”少女不滿的責難她的師傅。
“就是啊!你怎么能這么不負責任呢?”趙丹青機智的選擇了槍口向外。
“你們那么多人還等著吃現成的?”那人叫道,“不要臉!”
“哎呀呀!梁大人!不要這么大的火氣嘛!”趙丹青諂媚的笑道,“我們這不是投鼠忌器嗎?”
“你以為我會信嗎?”那人道:“我梁羽生好歹也算是公子的人吧?”
“大人不會信嗎?”趙丹青做撓頭狀,“玲瓏以為呢?”
“玲瓏以為——梁大人英明神武,自然是——”玲瓏拖長了聲音,故意賣關子。
“是什么啊?快說啊!”趙丹青催道。
玲瓏看了看自家師傅,又看了看梁羽生道:“相信啊?是不是梁大人?”
君孤影不知此時是何心情,原來一直在他身邊充當左臂右膀的人是別人的心腹,他的所有努力都是別人眼里的笑話,就像被貓抓住后的老鼠,奮力掙扎卻是徒勞。
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君孤影陷身在黑暗中,不知身在何方,心在何處。
“乖徒兒,還不去耍幾招,我們還回去赴宴的!”趙丹青摟著少女的肩膀道。
少女一扭臉道:“我不去!什么武林盟主,我不稀罕!”
“趙丹青,我家公子呢?”梁羽生道。
“哦,凌霄公子啊!大概已經在宴席上了吧?”趙丹青裝傻充愣道。
“我怎么感覺你說的不是真話呢?”梁羽生狐疑的道,然后想了想,還是道:“我自己去看!”然后走了。
趙丹青道:“走了?那徒兒,你快去吧!”
少女極不樂意的道:“那今天帶我去赴宴嗎?”
“當然,今天你殺了他,就是立了大功,師傅這才好帶你去赴宴啊!”趙丹青溫柔的哄道。
“那好吧!”少女勉強的道,她從懷里取出一把長鞭,鞭梢上系了一片柳葉形的薄刃。起身向君孤影飛去。
君孤影聽到了風聲,抬頭去看,就看到一團火焰般的女子迎面而來,鞭子并沒有傷他,而是打掉了他臉上的面巾。面巾隨風而落,掉在地上,染了塵土。
他看著這個嬌艷的女子,目光呆滯。
“原來也是一個不要臉的,還口口聲聲說我那無賴師傅無恥!”玲瓏罵道。
趙丹青一臉黑線:這徒弟罵人把自己也捎帶上了。
其他人聽了都哈哈大笑,有人叫道:“玲瓏姑娘!你師傅的無賴怎么及得上他的無恥?”
“姑娘如此不怕大人回去怪罪?”
“玲瓏心思剔透,倒是看透大人的本質了!”
“那就錯了!大人的本質豈是無賴二字可以概括的?”
……
趙丹青咳了一聲道:“都皮癢了么?”
那邊,玲瓏已經把心如死灰的君孤影壓在腳下,她抬著下巴,問:“那一日,真的是你帶人殺了水墨姑姑?”
君孤影沒有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了。
水玲瓏道:“追魂奪命,殺!”
四五個人圍了上去,水玲瓏避開,之后便是一場奇異的酷刑,慘叫聲,流血聲,像是一篇華美的樂章。
“行了!行了!別都剁碎了,留一點做證據!”趙丹青叫道。
“母親!既然獨孤云天已死,我們去大殿吧!父親應該已經準備好了的。”鳳凌云道。
“大殿的事,是朝堂之事,我是婦道人家,并不適合。”蘇茗香緩緩的道,忽然她發現鳳凌云身上的血跡并不都是別人的,他也受傷了,焦急的道:“你受傷了?嚴不嚴重?先包扎過再去大殿吧!”
“不用,母親,這只是小傷,擦破了一點皮,不礙事的。”鳳凌云憨笑著道,“母親,我們就可以和妹妹相認了,難道你不想現在就去見她嗎?如今這宮里上上下下都是我們的人,不會出錯的!”
蘇茗香嘆了一口氣道:“雖是如此說,但是還是覺得有些難過,那么多的人卷了進來,丟了性命。都說佛祖慈悲,怎么還讓他們飽受折磨?”
“母親又心軟了!孩兒知道,母親才是這天底下最真的菩薩心腸!好了!母親既然覺得難過,等回去我找人為他們念往生經就是了!我們快走吧!”鳳凌云像個孩子一樣扯著蘇茗香的衣袖,蘇茗香不由得就從了他,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自小捧在自己的手心里,不舍的讓他半分委屈。
更何況,要去見得女兒,也是她牽掛多年的。因為怕露出馬腳,她一直稱病待在佛堂,只是偷偷的看過那個女兒,如今終于可以正大光明相見了。
看到兒子如此乖巧,孝順,再想到自己的夫君的體貼,蘇茗香覺得自己前半生的苦沒有白受,等與女兒相認之后,一家四口,便是天倫之樂。想到這里,她也笑起來。
沒有人去看倒在地上的獨孤云天的尸體,他是亂臣賊子,他鳳家是功臣,有何理由去管他呢?
至于獨孤云天到底是怎么死的,這件事再無他人知曉。興許是死在了鳳家親衛手里,興許被蘇茗香殺了,也有人猜測他是急火攻心……總而言之,這個潛伏在朝堂的江湖人,終于是在這場宮變里湮滅。多年之后,也許,世上沒有人會記得絕命郎中,也沒有人會記得敦陽侯,只記得那一日的烽火,遮蔽了帝都三日三夜。
大殿里并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少了兩個活人,多了兩具尸體。
鳳凌云扶著蘇茗香進來,一眼就看見了鳳挽月坐在地上,鳳昭的尸體就在她的眼前,另一邊倒著獨孤敬寧。
“怎么回事?”鳳凌云叫道,他急急得跑過去,一探鼻息,再一摸,鳳昭的尸體已經發涼。
蘇茗香站在殿門口,呆若木雞,剛才她還憧憬著一家四口的團聚,現在無疑是把她狠狠地摔醒了。
“忘昭!昭義!”蘇茗香喚了兩句,鳳昭一動不動,她的淚流下,人也倒了下去,鳳昭與她而言太重,這樣失去,她承受不起。
鳳凌云脫口而出:“母親!”
蘇茗香身邊的親衛扶住了她,沒有發一言。應該說,所有的人都想到了處理宮變這件事可能付出的代價,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想過,這個代價包括鳳昭。他們相信鳳昭的能力,知道他自己獨自對付獨孤敬寧的目的——他要與鳳挽月相認,不便他人在場,因而就連暗衛都沒有跟隨,可是沒想到——
蘇茗香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她軟的像一攤泥,可是她的神智還在,她說:“扶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