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夏離開,回到了答應阿橙要回到的地方。阿橙,留在了大山深處,要完成自己的初衷,告別陰霾,在蒼茫云海間續寫新的詩篇。一切,恢復到期許的模樣。
沒有人知道在那個上午,蕭夏阿橙是以怎樣的心情告別。蕭夏覺得,那是自己這一輩子做的最艱難的決定。日思夜想的人終于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方,可來不及重溫昔日種種,一轉眼又各自天涯,山水重重。阿橙千萬個不舍得,可隱隱作痛的傷口提醒自己,于蕭夏,于自己,這樣的重逢只能是一晌貪歡。時日一久,傷口復發,不能承受之輕會再次將自己壓垮,到那個時候,蕭夏,會是另一道無法治愈的傷。
“我等你回來。”
“蕭夏,你說過,會等我的。不要后悔,一旦我奔向你了,就要與你一直糾纏,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逃不掉的。”
“一年,我只等一年。一年過后,你不回來,我肯定不要你?!?/p>
“好。”
言簡意賅的約定,不問緣由,不問初衷,只是給了一個期限,一個彼此可以相互想念,相互守望,卻不相見的期限。或許,只是驟雨即停;或許,是煙云一場。這個期限,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明明想念,卻不得不離開,相隔山水;明明喜歡,卻只能是片刻執手;明明咫尺,卻只能是就此天涯。阿橙,蕭夏,在這個期限里,只能相思相望不相親,唯一相信的,是不限于朝朝暮暮的長久時,哪怕此刻只是長相思。
蕭夏不知道,在他轉身的那一刻,阿橙隨即進了房門,笑的春光明媚,眼里卻噙滿不知名的液體,順流而下化為無盡的苦澀,阿橙品著這親自烹煮的苦澀,除了任自橫流無法抑制,因為,真的,舍不得。在看到蕭夏的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哪怕是落荒而逃也沒有辦法躲避既定的淪陷,喜歡,早已任意滋長,可能是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開始落地生根,可能是在無數次磨合中萌芽生長,太多的可能,阿橙設想不到的意料之外,冥冥之中卻就此肆虐橫行,任意滋長,到最后自己只能步步淪陷,丟盔棄甲。
可,阿橙,也有不知道得事。阿橙不知道,蕭夏自來時重逢是怎樣的糾結,喜悅,擔憂,忐忑,不安,各種情愫夾雜在其中,幾乎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阿橙更不知道,那樣沉著淡定的蕭夏,會在見到阿橙那一刻時開始有緊張的情緒,這樣的情緒,幾乎不曾有過。阿橙更不知道的,當自己終于點頭承認,蕭夏是怎樣的欣喜若狂。
蕭夏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樣的失魂落魄,更不知道,自己會是這樣的幼稚無知。在遇到阿橙之前,所有的情節都是完美收官的,可遇到阿橙之后,貌似所有的環節都出了差錯,所有的不可能一一殺了自己一個個回馬槍。不按常理出牌的阿橙,構成了所有故事的結局,沒有阿橙,蕭夏的故事,寫不出結局。在蕭夏的字典里,阿橙已經是所有詞匯的索引,失去阿橙,會是顛倒的混亂,那樣的場景,蕭夏不敢想象。歷時一百多天的分離已經告訴他,阿橙,已經放不下了。
蕭夏想著阿橙,想著后續的故事,回到了初相遇的地方,回到了阿橙答應回來重遇的地方。所有的續集,娓娓道來。
Z大,2012年,已經是第二個冬天了。
“哥,阿橙怎么還沒回來?”何宛裹著厚厚的圍巾看著木棉樹發呆。
“你問我我問誰,小嫂子的世界,我不懂?!笨聠緦櫮绲奶婧瓮饠n了攏額前的發。
“那,你的世界呢?”
“不是有你鎮守嗎?神獸?!?/p>
“楠珈呢?”
“朋友?!?/p>
“如果是楠珈的話,我不會反對的。”何宛前所未有的認真和正經。
柯喚攬過何宛的肩,“小宛,我不知道,我帶給楠珈的,會是一場什么樣的劇集。我也從來不認為,會有誰能讓我作停留。楠珈很好,所以不舍得?!笨聠镜恼Z氣是何宛從沒聽到過的認真,仿佛是一場宣誓。
“哥,你要幸福。我不想你也和蕭夏一樣,那么傷筋動骨。”
柯喚暖暖一笑,拉過何宛逛起校園。路人眼里,這是一對羨煞旁人的情侶,郎才女貌,恰如其分。只是,身處其中的楠珈,被這一幕深深觸動。原來,是自己會錯意了,何宛那么優秀的女孩子,一直都在那個位置上,不是嗎?
“阿橙,我想你了。”楠珈拿起手機撥通阿橙的號碼,想想也是這樣的閑聊帶來了預料之外的遇見,完全不曾設想。
“你的柯喚學長呢?”阿橙戲謔的打趣。
“阿橙,何宛學姐,真的很優秀,我比不上……”
“不想繼續下去了嗎?”
“我沒有力氣繼續下去?!?/p>
“給自己一份滿意的答卷吧,畢竟,這是你所在乎的考試。”
“所有人都在等你回來,你的消失,要繼續到什么時候?”
“不知道,但好像,我開始想念Z大的氣息了?!?/p>
“他,也在等你回來。”
阿橙沉默良久,緩緩吐出一句話,“楠珈,你的故事,會是happyending的,好好照顧自己,我掛了。”
這頭的楠珈依然盯著柯喚何宛的身影不肯移動視線,而那頭,阿橙也難以自持,蕭夏,還在。是欣喜,也是苦澀。還要多久,自己才打得開這扇窗,還要多久,自己才能放下過往陰霾,笑著走向那一頭的蕭夏。阿橙在等自己釋懷的終點,只有都放下,自己,才能無所顧忌的奔向蕭夏,續寫所有的劇集。
“蕭夏,等我?!卑⒊仍谛睦锴О俦榈闹貜瓦@句話,假想著自己回到蕭夏身邊的那一天,會不會,剛好是滿天繁星,會不會,剛好是華燈初上,會不會,一切都是剛剛好的樣子,只等著自己一步步走回來時路,一步步奔向那個既定的懷抱。阿橙想象著所有的交集,等待著陰霾的遺忘。
大山深處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寒冷,只是現在,陽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