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啊——我吸了滿口的雪花,快點走,拐個彎就到我家了……”許鈞急急地催促。
沈夕芃這才想起他剛才發出的邀請,連忙搖頭拒絕:“我家又不遠,干嗎去你家蹭飯?不去不去!”
“眼看到家門口了,不進去就是不給我面子!”
沈夕芃百般無奈,只得跟在許鈞身后,由他牽著手一路前行。
許鈞的家住在棉紡廠的老式筒子樓里。
沈夕芃小時候也隨父母住過類似的住宅,所以她對里面惡劣的生存環境并不感到陌生。
公用廚房和公用衛生間里人聲嘈雜,走廊里遍布著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甚至還晾著床單衣服和小嬰兒的尿布。留給人行走的,只有一條狹窄的過道。
許鈞走在前面,幫她開路,同時不忘細心地叮囑:“小心腳底下,好幾戶的尿壺都放墻根了,千萬別碰著,否則會惹一身騷。”
沈夕芃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許鈞不解地回頭看她:“我說什么了,有那么好笑嗎?”
“‘惹一身騷’的前半句話,不是‘沒吃著羊肉’嗎?到了你這兒,怎么就變成‘別碰著尿壺’了……”
“活學活用嘛,我一貫擅長的!”
許鈞推開一扇紅漆木門,招呼她:“芃子,這就是我家,請進——”
一個系著素色碎花圍裙的中年女人應聲走了出來,柔聲問:“鈞子,放學都半天了,你怎么才回來?”
許鈞說:“媽,我帶了個同學回家來吃飯,雪下的很大,我們路上耽誤了一會兒。”
沈夕芃正好與她打了個照面,隨即致以禮貌的問候:“阿姨好!”
許鈞的母親膚色白皙,秀麗高挑,她的頭發一絲不亂地盤髻于腦后,目光在沈夕芃的臉上逡視了良久,眼神遠不如呼喚兒子的聲音那樣溫柔。
“你這同學叫什么名字?歲數很小吧?比你矮整整一頭。”
“媽,我餓了!”許鈞察覺出不對,趕忙打岔,“您不說今天中午包餃子嗎?”
說完,他夸張地擺出一副眼冒綠光的餓狼架勢。
許母對于兒子不提前打招呼就帶女同學回家吃飯的事實,雖然不高興,卻只能全盤接受。
“早都包好了,這不等你回來才下鍋煮嘛。”她轉身,麻利地去公用廚房煮餃子了。
沈夕芃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門框處一動不動。
許鈞拉她的手,“芃子,進屋吧,愣著干什么?”
“你媽媽好像不太歡迎我……”
“沒有,你誤會了!她就是這個嚴肅的表情,平時跟我也不怎么笑的。”
沈夕芃隨許鈞進了里間,坐在了茶幾后面的竹椅上。她環顧了一圈,突然發現正東的墻上掛了半面墻的相框,“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跳奧杰塔的這個女的真漂亮,她是誰啊?”
許鈞詫異中帶著驚喜:“喲,可以啊,知道得不少——”
沈夕芃有點小得意:“我鐘愛芭蕾,零花錢幾乎都用來買舞劇的錄像帶了。可惜自身條件有限,少年宮藝術團我報了名卻沒選上。你還沒告訴我呢,她是誰……”
這時,許母端著滿滿兩大盤香噴噴的餃子進來,大聲回答她:“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