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餓又凍,可受罪了吧孩子,呵呵,不要怕,到了爺爺這里便好了,這里又暖和又有飯吃,不會叫你挨餓受凍的。”老人抱著我,一面喃喃地說,一面伸手擦著我臉上的淚水。
他的手真是粗糙啊,像亂刺一樣扎得我臉上生疼。
但是我沒有躲閃,而是靜靜地把臉挨著他,叫他在我臉上一個勁兒地擦。
這種粗糙的疼痛里帶著說不出的溫暖,我深深陶醉在其中了。
“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大年三十了還流落在街上?”他摸著我的頭問。
“阿魚,”我慢慢說:“我家在鄉(xiāng)下,父母病死了,留下我一個人孤苦無依,就到城里來了,我沒有家可以回去,就算大年三十了,我也沒有家可去。”我這樣回答他。
請你見諒,我對這位尊敬的老人說了謊。
事實(shí)上自從我父母出事后我便一直這樣說謊。
也許你覺得不理解,甚至由此厭棄我,一個人怎么能輕易說謊呢?
是啊,一個隨便說謊的人肯定不是怎樣的好人。
尤其我那時候還是個孩子。
一個孩子張口便說謊,這真的不好。
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我爸媽也曾經(jīng)教導(dǎo)過我。
他們活著的時候,我一次謊都沒有說過,我是個人人夸贊的好孩子。
可是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說謊,而且謊話張口就來,還能臉不紅,心不跳。
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這是外界逼出來的。
原因我不能告訴你,就算在今天,我也不能告訴你,請寬恕。
反正我對這個救我的老人說了謊,就像對很多人說謊一樣,我編造了自己的身世和遭遇。
老人被我的謊言騙過去了,他相信了,動情地摸著我的頭,一個勁兒說:“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老人六十歲了,是個無依無靠的老乞丐,生計(jì)就是依靠在月城市的大街上乞討維持。
人們喊他老笨。
老笨。
沒聽說過這樣奇怪的名字吧?
呵呵,之前我也沒有聽說過,好奇怪啊。
老笨在月城沒有家。像他這樣的流浪者,怎么會有家呢?
沒有家不要緊,他有的是辦法,通過想辦法,他現(xiàn)在住在一個小型垃圾站里。
這個垃圾站離月城市最繁華的地段不遠(yuǎn),步行二十分鐘就能到。
垃圾站的主人用預(yù)制板蓋了幾個活動板房,最邊上靠近垃圾的一間出租給老笨。
租金是月城市所有房租中最便宜的。
月城市所有地段出租屋的租金是多少,老笨都知道的,他經(jīng)過認(rèn)真打聽后,租下了這間板房。
房子小小的,很好,很適合老笨這樣的老光棍加老乞丐容身。
遺憾的是離垃圾太近,總是有一股臭烘烘的味道飄過來,鉆進(jìn)來,怎么也轟不走,關(guān)緊門窗也不頂事。
不過老笨說習(xí)慣了就好了,反正白天的時間都是在外面度過的,最多晚上回來睡個覺,睡著了什么也不知道,臭不臭有什么差別呢,最重要的是租金便宜。
可是我還是覺得很臭。尤其刮西南風(fēng)的時候,臭味就拼了命往房子里鉆,臭得人心里發(fā)潮,睡不著覺。
老笨呼呼睡著,睡得很香。看來他早就習(xí)慣了這樣的環(huán)境。
我不習(xí)慣。
我默默醒著,悄悄地流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