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禹月忽然纏住爺爺說再也不想練行書了,而是改練小篆。
爺爺看一眼她,卻不說話,只是笑了笑。
禹月娘一見他這溫吞吞的態度,頓時急了,嚷道:“難道您不相信我會練好小篆嗎?我告訴您,這一回和以前不一樣,從前那是您逼著我練習我并不喜歡的字體的,現在我終于發現自己真正喜愛的不是行書,而是小篆,難道您就不高興嗎?您的孫女兒下定決心要練習小篆啦,這難道不是意味著書法界又要升起一顆金燦燦的新星了嗎?”
禹月娘說著扯住爺爺的衣角不丟,害得老頭子捏不穩毛筆,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黑線。
爺爺被禹月娘苦纏不過,只能答應教她練習小篆。
禹月娘當下就興沖沖鋪開宣紙,提起筆練習起來。
她這一回還真是下了決心,一口氣連著練了四天。
第四天上,眼看都到中午了,還不見她進屋來見爺爺,老爺子便知道孫女兒終于厭煩小篆了,年輕人干啥都是憑著一時的熱情,到了后面自然虎頭蛇尾,沒了尾聲,他搖搖頭,笑了,她這毛病可真是難以改變了。
爺爺哪里知道,禹月娘正在院子里的桃樹下念書,初夏來臨了,桃樹杏樹枝頭的殘花早就被風刮落得干干凈凈,一個個小青果子探頭探腦地出現了,一片片翠綠的葉子也長出來了。
禹月娘坐在一團樹蔭下,正在看宋代朱淑真的作品,不禁被深深吸引了。
朱淑真沒有李清照名氣大,但是朱淑真的作品真的很吸引人。
她深深沉浸在其中,舍不得放下。
忽然,一只鳥兒在頭頂上嘰嘰喳喳地鬧,禹月娘才從淑貞詞的意境中驚醒過來,抬頭看,看不見鳥兒的蹤影,埋下頭,那聲音分明就在耳畔響:嘰嘰嘰,喳喳,嘰嘰……
禹月娘不抬頭,偷眼慢慢看,是一只脊背綠中帶著淺紫的鳥,身子小巧,嘴巴尖尖,正靈活地扭動著小腦袋,左看看右瞧瞧,嘴巴一動一動,動聽的聲音便從嘴里飄出來了。
真是好可愛的鳥兒啊!
禹月娘躡手躡腳挪了一步,想過去抓住了自己養起來,可是她剛邁了半步,人家已經聽到了,嗤兒一聲飛走了,在半空里盤旋一圈,才落下來,但再也不回原來的枝頭,而是在更高處站著,警覺地觀察著低處。
“下來,你下來,我不捉你了還不行嗎?我們交個朋友,我不會欺負你。”禹月娘沖著鳥兒輕輕擺手,可是鳥兒看也不看她,干脆扭轉過身子飛去了。
清脆的鳴叫依舊在樹叢里響著,樹木密布的院子越發顯得清幽了。
禹月娘抬起頭,目光沿著院子看了一圈,高高的院墻圍了整整一圈,高墻下是一個寂靜的院子,頭頂上是一方幽藍的天。
這就是屬于禹月娘的天地了,在這方天地里有她和爺爺和老馮叔相伴的日子,寂靜,沉默,水一樣平靜,死一樣沉寂。
她忽然很煩地嘆了口氣,第一次感覺這樣的日子實在沒有滋味。
便懶懶地坐著,連心血來潮想要練下去的小篆,也覺得沒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