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月娘回去以后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醒到凌晨四點鐘才迷迷糊糊睡了一陣兒。
感覺還沒睡踏實呢,鬧鈴就響了,一個勁兒吵,她只能爬起來,正要洗臉的時候忽然記起昨夜的事來,真是頭疼,越是不想去想,心里偏偏就要想,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昨夜那一幕又放電影一樣閃過腦海。
“昨夜我到底是眼花了還是真的?”禹月娘敲打著自己的腦子,自言自語。
“不是還殘留了一點蠟燭嗎?被扔進了垃圾桶,那么如果去找,就能找到。對,為什么不去找一找?”
禹月娘被自己提醒了,臉也不洗,跑向爺爺房間。
到門口了,猛然收住腳步,因為爺爺從小就教育她女孩子不要隨意慌張無度,叫人見了會覺得很沒有修養的。
她站住把呼吸調慢,深吸一口氣,這才輕輕推門進去。
爺爺在練字,精神很集中,分明不愿意此刻被人打攪。
禹月娘很識趣,將腳步壓到很輕,幾乎無聲無息。
她拿著掃帚把地掃了一遍,垃圾不多,除了爺爺吐痰的幾個衛生紙團,再沒有別的。她用塑料簸箕攬了垃圾,倒進垃圾桶,然后裝作出去倒垃圾,提上垃圾桶出了門。在后院里她找了根樹枝,在垃圾桶里撥攪,奇怪的是沒有找到那點殘余的蠟燭。
她不死心,干脆把垃圾倒在地上,一點一點撥開看,還是沒有看到那一點蠟燭。
禹月娘長長舒一口氣,覺得這個結果好像正是自己暗暗期望的,她真的不知道如果萬一真的看到那一點燒殘的蠟燭,自己將如何面對。
禹月娘把垃圾桶送回屋里,爺爺剛好寫完了一張宣紙,他把毛筆靠在筆架上,舒展開胳膊長出一口氣,說:“哎呀呀,累死我了,真是越老越不行了,才寫了一張就手腕子酸得不行,換做年輕那會兒啊,我一口氣寫幾個小時,還是腰不疼腿不酸。”
禹月娘趕緊幫爺爺把宣紙挪開,拿到另一張桌子上去晾一晾。
挪開宣紙,禹月娘愣住了,因為她分明看到桌子上有半粒蠟燭流下的淚,白晶晶的,粘在那里。
一時間禹月娘氣也喘不上來了。
爺爺笑呵呵看著她說:“月娘啊,去告訴老馮早飯后別急著去買菜了,幫我洗個澡,再把換下的衣服洗洗,我身上都能搓下泥片了,再不洗澡可就要餿了。”
吩咐完,他可能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幽默,便自顧自地呵呵大笑。
禹月娘沒有跟上笑,而是快快地跑出門去,腳步踉蹌,下臺階的時候差點摔倒了。
爺爺在后面看了,大聲教訓起來:“給你教多少遍了,女孩子家嘛,溫文儒雅都哪兒去啦,急火火的干什么?”說完自顧自搖搖頭,苦笑道:“這孩子,永遠都長不大啊。”
禹月娘跑進廚房給老馮把話傳到,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間,對著鏡子看,鏡子里一張臉通紅通紅的,眼睛里明顯有血絲。
她看著自己的臉覺得說不出的陌生,腦海里又顯出那半粒燭淚來。
這一回她沒有看錯,那絕對是半粒蠟燭燃燒流下的淚珠。
這說明了什么?說明昨夜她并沒有看花眼,也沒有出現幻覺,爺爺確是點燃了一根蠟燭,坐在燭光下對著一張照片出神,坐了很久很久,然后他吹滅了蠟燭,站了起來……
想著,想著,冷汗順著禹月娘的額頭姍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