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服務員的引導下，兩人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下后各自要了一杯加糖的熱咖啡。過了一會林雪開口問道：“在家里過得還好嗎？”

回去的半個多月時間里，家里人認為他在外面辛苦，把他當成客人對待，大家在一起親親熱熱，和和睦睦。現在當著林雪的面，芮明生不想把這些說出來，那么做等于發出一個錯誤的信號。他嘆了一聲說：“什么好不好，就是那么回事，你過得還可以吧？”

“和往年差不多。”林雪實事求是地說，她注意到芮明生的表情，認為在哪個環節上發生了不愉快的事，關心地問，“你妻子和兒子還好嗎？”

“兒子可以。”芮明生故意沒有提到妻子，“老易和琳琳還好嗎？”

“他們都可以，早幾天我們還在一起看龍燈。”林雪沒聽見談到他的妻子，果然產生了錯覺，認為他們夫妻在感情上出現了問題，勸慰地說：“你應該在家里多住幾天，接觸的越多，感情就越深，越好，怎么提前回來了呢。”

芮明生冷冷地笑了笑。他從輕工學院畢業后，被分配到玫瑰牌洗衣機廠辦公室上班。一心一意想出人頭地的他，發現車間撿驗員齊玉英的舅舅是廠里管人事的部長，對人員的升降起著關鍵作用，經過反復的權衡，找出種種借口和大學時的女友分手，然后集中精力去追齊玉英，經過一年多的努力，終于結為夫妻。原本以為結婚后可以官升一級，沒想到還是在辦公室上班，連副主任都沒有撈上，只好讓妻子和岳母出面去做舅舅的工作，希望能網開一面，把自己往上提一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幾年過去了，依然沒有得到提撥，不由得有些沮喪。后來才發現辦公室里人材濟濟，瑣碎的事務又難以造出業績，既使是有，也不為人們注意。另一方面，從事銷售工作不僅僅收入可觀，業績也容易引起上面的注意。廠里的領導有一半以上都干過這行，便產生了出去當推銷員的念頭。他把自己的想法向妻子表白以后，立刻遭到反對，兩人為了這件事爭論過幾次。一向在妻子面前輕言細語的他，這一次沒有相讓，和老黃來到江南的這座城市。后來每次回家，妻子總要把一個人在家里的苦楚向他傾訴，希望他能回到廠里，共同把這一家三口搞好，把兒子帶好。

聰明的芮明生理解妻子的苦楚，為了事業，為了理想，他勸妻子再忍一忍，再辛苦幾年，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會做出成績，榮歸故里。這次提前回來，不是和妻子在感情上出現了分岐，而是想在領導面前表示自己搞好銷售的決心。對于他要提前離開家里，齊玉英又一次表示挽留，還是沒有成功。現在見林雪問他，眼珠子轉了幾下，笑著說：“你讓我講真話還是講假話？”

林雪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說道：“當然希望你講真話。”

芮明生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講真話你可不要生氣。”

林雪說：“講假話我才會生氣，講真話怎么能生氣呢。”

芮明生道：“那好，我實話實說。這次提前回來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想和經銷商早日見面，爭取把今年的銷售搞上去，創造出新的業績。我都三十多歲了，是干一番事業的時侯，如果再不努力，在這個位置上干一輩子太沒有意思。”

為了實現理想，他寧愿離開妻子、離開兒子、離開溫馨的家庭到外面奔波，這種精神不能不讓林雪敬佩，當想到他過去講過的一句話時，心中又產生了疑慮，笑著說：“芮經理，你過去對我說，人到世界上是為了幸福，你在家里的生活應該是幸福的，怎么心甘情愿把它們放棄，到外面過著并不怎么幸福和快樂的生活，這不是矛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