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周的來臨意味著這一學期即將結束。每每到了這個時候，學校里就會刮起一股“學習”潮。平常打游戲的、看電影的、或者是陪著女朋友軋馬路的，瞬間像是打了鎮定劑似的，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備考上了。背重點、印資料、做小抄，真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所以大學里關于考試有這么一種說法：“大學考試考的是速背速記能力，復印考試資料的財力，考場上的偵查與反偵查能力，眼睛對縮印小抄的分辨力。大學期末考試真正反映了學生的‘綜合素質’?！迸c此同時，也有不少“艱苦奮斗”的同學不停地在抱怨，什么“哪里不會考哪里”“不要九十九，只要六十分”“不給學生劃重點的老師要么人品不好，要么心理扭曲”之類的，凡此種種無不反映考試對于學生火燒眉睫的情形。

然而考試對于齊遠來說是那么地微不足道，稍微地看一看過去上課時的筆記，不用準備太多的資料，每門課也能考個七八十分。也許真的是“無欲則剛”，齊遠要求也不高，每門課過了就好，至少自己不用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沒有必要的二次復習上。

考試的最后一天，天空飄起了雪花。雪花飄飄灑灑地裝扮著整個校園，屋頂上、樹梢上、藥園里枯萎的植物上，無處不有雪神飄過時留下的痕跡。大地一片錦繡，銀裝素裹，分外妖嬈。走在這一塊雪上，瞬間感到自己心靈上的塵垢被滌清?？┲┲?，清脆的聲音像是初戀的一對對情侶在竊竊私語。

考試過了半個多小時，齊遠已經把試卷做完。檢查無誤后，整理好了自己的文具和證件便交卷了。每次齊遠都是班里第一個走出考場的，倒不是因為他學習有多么好，只因為他自己覺得自己記得的東西是一定的，與其絞盡腦汁的熬完整場考試，不如果斷的舍去，離開這個讓他厭惡之至的考場。

齊遠離開了教室正欲走出樓道時，依稀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矗立在教師樓門口。雪白的羽絨服與門外的雪花融為一體，如若不是一頭烏黑的頭發披在雙肩，乍看上去儼然一尊雪人。

“晴兒？”

雪人轉過了身子，欣喜地望著齊遠。

“你怎么在這兒？”齊遠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鐘晴。

“等你。”

“等我？”

“是！”

“等我干什么？你今天沒有考試嗎？”

“有，考試時間在下午?！辩娗缦螨R遠跟前挪動了幾步，羞答答的說道：“師哥······有件禮物想送給你。”

“禮物？送我？”齊遠詫異地問道。

“嗯?！辩娗鐝牧喟锬贸鲆粭l白色的圍脖，雙手捧在手心，“跟舍友學的，初出茅廬，手段很拙劣，望師哥不要笑話?！?/p>

“你自己織的??！”

“嗯。”

“這得織了多長時間啊！”

“不到一個月，總算在放寒假之前趕了出來?！饼R遠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是感激？還是愧疚？齊遠心里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兒。

“這一個月來，你沒有復習課本，一直在為我織這個？”齊遠凝望著鐘晴的眼睛，自己的眼里也涌動起一股熱流。

“嗯，沒事。考試很容易過?！辩娗缏唤浶牡卣f道，“師哥，我給你圍上······”

齊遠沒等鐘晴把話說完猛地一下把鐘晴攬在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抱著鐘晴，一只手緊緊地抱著鐘晴的腦袋。

“我是一個連自己的承諾都無法信守的男人，不值得你這個樣子對我好?！?/p>

鐘晴抬了抬頭，稍稍離開了齊遠的胸膛。鐘晴非常喜歡齊遠的胸膛，如果可以，她寧愿這樣躺在他懷里一輩子。但是她又害怕，她害怕躺在齊遠的胸膛太奢侈，她害怕這胸膛躺一次會少一次。

“師哥，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是一個怎樣的人，而是因為我喜歡與你在一起時的感覺。無論什么時候，只要有你在我的身邊，我的心里便覺得非常踏實。當我對生活不再相信、不在熱愛的時候，是你給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意義。我不知道，如果沒有了你，我的世界將會是什么樣子。哪怕是讓我在你身邊這樣靜靜地看著你，我的心里都會感到無比的溫暖?！?/p>

雪花一片一片，飄灑在兩人身上，兩人緊緊相擁，忘記了周圍的溫度。王穎不一會兒也走出了考場，當走到教學樓門口時，看到了齊遠和鐘晴的一幕，鼻子不知道怎么就酸了。王穎停下了腳步，眼睛些許模糊，寒風吹亂了她的發型。

“‘山有森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齊遠，多么希望會有一天‘我愛你’這三個字可以聽到你對我說。我不知道遇見你是對是錯，但我知道遇見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快樂?！蓖醴f用小手指搔了搔頭發，毅然掉回頭去，從教學樓的后門離開。

狂風呼嘯，寒冷的北風夾著雪花席卷著整個校園，窗外一片漆黑，往日擁擠的自習室一時間變得寥寥無幾。佟帥的家離j市比較近，一考完試就馬上回家了。如今的自習室只剩下了自己，未免覺得有些冷清。明天自己也要回家了，回到家第一件事一定要到梨花高中去看一眼楚曦。目前自己的心情亂極了，一定要對楚曦傾訴一下。鐘晴什么時候回家呢？這個小女孩實在是太讓人不忍心傷害了，她的善良、美麗又叫人戀戀不舍。

清晨起床，行李早已準備好。鐘晴怎么回家？有沒有同伴？路上安全不安全？齊遠開始擔心起來。想了想，齊遠撥通了鐘晴的電話。

“晴兒，你什么時候回家？”

“師哥，我現在在回家的車上。”

“一個人嗎？”

“不是，和我一個同學。有事嗎？”

“哦，沒事，就是問問?！?/p>

客車離開了繁華的都市，飛快地駛向家鄉。路旁光禿禿的樹在車窗里拼命地向后奔跑著，好像一個個馬拉松運動員在拼命地完成一項使命。雪景下的梨花高中依然沒變，還是那么凄美，齊遠的心里除此之外平添了一份憂傷。白雪皚皚的山頭，像極了梨花盛開的時刻。每年梨花盛開時，楚曦總會在梨花樹下為自己舞蹈。

“明年，明年梨花盛開的時候。等到梨花盛開的時候，天氣暖和了，雪化了，我們就又可以登上那座山，可以去看看我們的‘相思勿梨’了?！?/p>

楚曦的話又回蕩在了耳邊，只是這句話再也不會實現。明年梨花固然還會盛開，“相思勿梨”依然存在，只是少了伊人為自己舞蹈。齊遠踏著厚厚的雪走上了上山的路，光滑的雪，陡峭的坡，齊遠多次在爬山的途中跌倒，跌倒了他又爬起來，他一定要在這個寒冷的雪天爬上這座小山，看看“相思勿梨”的樣子，看看楚曦的樣子。

幾經波折，齊遠終于爬到了“相思勿梨”的位置。除了樹杈多了些，除了兩只主干更相互靠近了些，“相思勿梨”的樣子依然沒變，還是那么端莊典雅。周圍的一切，腦海的一切竟如此熟悉，齊遠想回到過去，卻總也回不去。也許，回憶總比當時好。齊遠靠著樹干坐了下來，撫摸著兩只緊緊生長在一起的樹干自言自語到：

“如果我是你們該多好，在一個世外桃源的山上，與她長相廝守，不理會塵世的繁鬧與喧囂，安安靜靜地與她共度此生。”

齊遠揚起了頭，遙望著雪花的盡頭，想象著天上是否也有一個斷腸人跟自己一樣，坐在墓冢前祭奠著自己離去的心上人，“楚曦看啊，天下雪了，是老天在祭奠你的亡靈。清淚已盡，一捻紙灰，愿你在天堂安寧。但愿來世，不要再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認識這些錯誤的人。”

漫天的雪花讀不懂離者的心，拼了命的把一片片潔白撕得粉碎，也許，只有碎了才會化為永恒。不知不覺山頭被飄灑的雪花蓋了一層又一層，大概是怕山上的人被這塵世間的寒氣刺傷。茫茫天地間瞬間妝成一片潔白，盡管只是一瞬間，一瞬間也可以讓人細細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