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發疏的整齊,一定在出發前整理過的,還是上次見到他時的那件絳色衣衫,著在身上卻顯得十分松垮,看來在大理寺獄中他也受了不少的苦。以往那個桀驁的賀蘭好像消失了,取代他的是眼前這個有些頹廢的清瘦男人。他的顴骨已經高高突起,眼睛發出不正常的清亮光芒。
“想不到你會來。”他看到暮貞,臉上出現了溫暖的笑意。
“嶺南那邊……”她想囑咐他,那里到處有瘴氣,那里民風還未開化,希望他能多保重,想囑咐的所有話都被他打斷了。
“本想帶到那里去的,現在想想還是給你吧。”他從包袱里拿出了那柄玉簫,“如果你不會再次拒絕的話。”
玉簫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她其實一直很喜歡簫聲,她從未想過對他說。
“我收下了。”她低頭,有些落寞的笑了。
“可以允許我和雍王妃單獨說幾句話嗎?”賀蘭對押解的人說道。
那些人不愿意為難賀蘭敏之,更不愿意得罪雍王妃,索性就賣了個人情。
待那些人到遠處之后,賀蘭走近了些。
“你不開心?”他擔憂的問。
“沒有,我一直都是這樣。”暮貞苦笑。
“是因為他嗎?”他執著的追問,“怕是只有他才能牽動你的悲喜。”
“你了解他嗎?”
“也許吧,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問,但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他什么了。”
“你怎么會這么認為?”
“明允向來自負,從不喜歡解釋,而你又是個喜歡胡思亂想的,我想也能想到。”他自信的挑眉說道,這一瞬間又是那個神采飛揚的賀蘭。
“你告訴我,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暮貞無力的問。
“好,我先告訴你一件事情,你聽好!”賀蘭的表情一瞬間嚴肅起來,“楊家小姐的事情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嗎?我今天告訴你。”
“楊小姐其實不是自殺,而是被他爹逼殺的。”
“很驚訝是不是?這也是后來明允告訴我的。也對啊,自家女兒出了這樣的丑事,當爹的自然生氣,更何況還關乎著他的前途和他們家族的性命。”
“其實是楊家小姐主動接近我的,她根本不是外界傳言的那樣溫婉賢淑的人……我怎么會喜歡她這樣的女人,所以我當然會拒絕她。可是后來有一天,我發現了裴玉娘對明允的心思,我決定幫明允一把。明允和裴玉娘的父親,右衛將軍裴居道是忘年之交,和裴玉娘的堂兄,也就是你未來的姐夫裴少瑾關系也十分親近。楊思儉是太子中舍人,屬太子勢力,向來主張打壓雍王的勢力,太子妃是裴氏而非楊氏對明允更有利,這個你應該懂的!不久后,楊家小姐被定為太子妃,于是我便尋她出府……”
“后來被楊思儉發現了,他索性逼死了女兒,然后在二圣面前狠狠參了我一本。我看他一副追究到底的樣子,害怕連累了明允,便擔了所有的罪名,逃到了終南。”
“我這樣一個人,怎能忍受這般長久的折磨。所以我便想以擄你來終南山,引長安來人抓我。這樣既撇清了與明允的干系,也可以結束逃亡生活,名正言順來個了斷,卻沒有想到明允在你的事情上這么沉不住氣,居然自己趕來了,差點弄巧成拙,被天后發現。”
聽完賀蘭的話,暮貞心里分不清是什么感覺,只有嘆了口氣。
“我當時寫信給他,是想叫他主動去請兵抓我。沒有想到他居然這樣失去理智,親自率了飛鷹騎前來。整個長安,知道他有這樣一支力量的人怕只有你我吧,枉他還信誓旦旦的說他會提防著你,結果自己陷進去了,什么理智什么睿智,全都為了你拋掉了。”
“那天麟德殿夜宴,我看到他和裴玉娘……”
“明允若是喜歡裴玉娘早就娶了她了,他們一起長大,裴居道又那么欣賞明允。若是喜歡,怎么會遲遲未娶!”
“若僅僅是利用,更可怕!”
“明允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他一直視玉娘為妹妹,怎么會利用她,你要是因為看到了什么而不信他,為什么不肯去問他!昨天明允來的時候,看上去沒什么事情,但我看得出來,他為了你心事重重,憔悴不堪……你為什么不肯主動去問他?”
“他去看過你?我以為……”
“呵呵,”賀蘭怒極反笑,“明允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樣子,那么無情無義?”
“有些人,他只是什么都不肯說,但是不說不代表他不在乎。他從來不信任別人,卻渴望你能了解他,為什么剛打開了他的心門,卻想著要去放棄呢?”